人心是肉做的,不管这竖子闯了多大的祸事,一生刚正的杜宏却还是忍不住为女婿担了一份心事。昨晚秦堪大开杀戒,据说调动了三个整编锦衣卫千户将西厂围得水泄不通,西厂番子死伤二百余,闯了这么大的祸,刘瑾能放过他吗?朝堂大臣那么多张嘴能放过他吗?
杜宏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布满了阴霾。
正叹着气,杜宏忽然听到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停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愕然扭头一看,却见女婿秦堪穿着暗黄蟒袍,腰系玉带,头戴笼纱,负手独自缓缓走向承天门,脸上带着温和如往昔的笑容,见到承天门广场前呆滞不动的群臣,秦堪甚至一路走一路拱手,朝每个如石塑木雕般不言不动连表情都凝固的大臣们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一直走到勋贵国公国侯那一群人里面,秦堪热情的打招呼才得到了回应,甚至好几位国公国侯上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
勋贵对朝堂来说,总是最超然物外又地位尊贵的一类特殊群体,这类群体的地位是由他们祖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权势熏天如刘瑾者也不敢贸然招惹,而秦堪是世袭罔替的国侯,自然也是勋贵的一员,听说秦堪对天怒人怨的西厂大开杀戒,勋贵们大快人心,他们可不怕得罪刘瑾,一个个嘻嘻哈哈拍着秦堪的肩,态度非常亲热。
大臣们从呆滞状态中回过神,见秦堪若无其事与勋贵们谈笑风生,不由面面相觑。
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还敢来参加早朝,还这么淡定从容,这家伙是作死呢……还是作死呢?
寅时一刻,钟鼓司的钟声敲响,百官神情一肃,按品阶排好朝班,鱼贯入宫门,直赴奉天殿。
奉天殿内。今日殿内当值的太监赫然竟是久违的刘瑾,群臣见刘瑾捧着拂尘不言不动站在金座下,不由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
今日朝会恐怕又有热闹看了,司礼监掌印刘瑾竟亲自上殿当值,恐怕正德朝两位极得帝宠的大人物要当面撕破脸掰腕子了。
——只不过,刘公公今日的气色貌似不大好,怎么有点半青半白?难道是被秦堪气的?
嗡嗡议论声里,皇帝进殿,百官见礼山呼万岁。朱厚照穿着明黄龙袍,坐在龙椅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意兴阑珊地朝金殿里扫视几圈,接着眼睛一亮。笑道:“哈!秦堪,你回来了怎么不跟朕打声招呼?”
秦堪苦笑着站出朝班,躬身道:“臣昨晚回京,宫门已落闸,无法面觐天颜,陛下恕罪。”
朱厚照目光朝左右一扫,迫不及待道:“众卿今日无可奏吧?退朝退朝。秦堪,朕的豹房快建好了,你上来随朕出宫瞧瞧去……”
负责监察民间市井风向事件和言论的都察院某位御史重重一哼,往殿中迈了一步。嘴一张便待禀报昨晚秦堪屠戮西厂之事,群臣的神色愈发幸灾乐祸,杜宏的一颗心却悬得老高。
谁知御史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得秦堪忽然大声打断了朱厚照的话:“陛下!臣有事奏!”
朱厚照一楞。接着道:“天津白莲教造反一事不急,等会儿你去乾清宫慢慢禀奏便是。”
合着朱厚照一觉睡到早朝。关于秦堪杀人放火一事,这段时间内宫里竟无一人向朱厚照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