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查军屯,丈量卫所土地。这些事必须抓紧推行,另外还有一条……”刘瑾眼角余光瞟了焦芳和张彩一眼,笑道:“咱们大明的地方官府可是一个大烂摊子,这两年西厂收集的消息。地方官府搜刮民脂,强派苛税,奴役百姓,贪墨官库。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可不少,哼!都是十年寒窗苦读挣来的今日风光。当了官儿就忘了当初受过怎样的苦,忘了他们自己曾经也是老百姓,毫无顾忌地搜刮摊派,鱼肉乡里,这些人是什么?……是蛀虫!是败类!与他们同殿为官是杂家此生最大的耻辱!”
刘瑾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老脸迅速涨红,一脸嫉恶如仇的模样深得官精髓神韵。
焦芳和张彩古怪地对视一眼,然后非常隐秘地同时朝刘瑾扔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世上谁都有资格骂贪官,唯独你刘公公没资格,整个大明谁有你贪得多?明明是贪官队伍里的总扛把子,居然好意思说跟他们同殿为官是耻辱……
焦芳人老成精,不论刘瑾怎样激动他仍岿然不动如山。
待到刘瑾气息平稳了,焦芳捋了捋胡须,笑道:“刘公息怒,刘公忽然提起地方官府种种弊处,不知有何打算?”
刘瑾端起茶盏儿啜了口茶水,这才悠悠道:“杂家觉得呀,地方上的官们都靠不住,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些朝廷蛀虫每年要吃掉多少国库内库银两?反过来说,咱们太监可不一样,太监无后,又是天家家奴,一门心思报效皇上,可谓既老实又勤奋……”
焦芳和张彩脸颊微微抽搐……
这话越说越不着边儿了,太监是个什么货色难道天下人不清楚,你再怎么往死里夸自己,黑白自在人心,你有事颠倒吗?
“不知刘公的意思是……”
刘瑾沉吟片刻,缓缓道:“杂家打算将地方上的镇守太监的地位提拔提拨,提到巡抚同级,以后这地方上的事,无论是卫所,政务,法度等等,大家都商量着办,各自有了顾忌,有了监督,地方官府多少也能收敛一点,陛下的内库每年也能多进项一些,省得马永成那老货整日里在杂家面前哭穷,招杂家心烦!”
焦芳和张彩一楞,他们终于明白刘瑾的意思了,合着这是给太监谋福利,争地位呢。
镇守太监插手地方军政司法三权,这……天下还不大乱吗?
焦芳和张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们靠抱刘瑾的大腿上位不假,他们是满朝公认的阉党也不假,然而他们的出身却是官,官集团打在他们心里的烙印是一辈子也无法消除的,刘瑾的这个荒唐决定无疑触到了焦芳和张彩二人的底线。
焦芳沉得住气,张彩毕竟年轻。忍不住站起身急道:“刘公不可!还望三思啊!”
刘瑾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了:“尚质此言何意?”
张彩索性坦然道:“刘公,下官觉得,不仅提拨镇守太监一事要三思,新政里清查官库,清查土地,清查军屯等等举措都应三思,下官越来越觉得这几条好像很不妥……”
“不妥?”刘瑾声音不自觉地尖利起来:“尚质,你要弄清楚,杂家推行的这些新政。很大一部分都是你帮杂家琢磨出来的!昨日言是,今日言非,如此首鼠两端,你当朝廷国事是玩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