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是人品问题。
秦堪的人品就不用说了,如今满朝文官看他的眼神大抵等于看一坨狗屎,踩一下都怕脏了鞋,这是一个非常无奈却实际存在的事实。
但王守仁不同,首先他的出身便决定了派系。其父王华如今是礼部左侍郎,更了不起的是,他曾是成化十七年辛丑科的状元,而王守仁也是弘治十二年的二甲进士第七名,如此出身已决定了他注定是文官集团里的人,这辈子都改变不了,更何况当初因反抗权阉刘瑾而写下一篇朝野赞颂的经典奏疏,因而被贬谪贵州龙场过了两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有了这些傲人的政治资历在前,又有其父王华在朝中经营多年的人脉在后,秦堪为王守仁求一个巡抚的官职并不难。
王守仁显然有些意外,盯着秦堪道:“我只是一个刚从贵州调回京师的无品驿丞,却被骤然提到从二品巡抚,你就这么相信我?”
秦堪笑道:“感动吧?感动就赶紧给朝廷玩命的干活去,我朝难得出一位圣人,当然要往死里用。”
王守仁苦笑叹道:“为何想从你嘴里听到一句人话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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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说完了,二人也有了一些醉意,脸上酡红一片,连笑起来都透着一股傻兮兮的味道。
秦堪似乎很久没有这样醉过了。随着身份地位越来越高,能敞开怀一起醉酒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丁顺李二是最忠心的属下,但打死他们也不敢跟秦公爷醉得如此癫狂,朱厚照年纪不大,对酒这种东西爱好也不大,基本上几杯就倒,而唐寅这位书生虽然酒量不错,但秦堪却受不了他一喝多便吟诗。或者眉开眼笑地拉着他讨论青楼里哪个姑娘胸大,哪个姑娘屁股圆之类的话题。
似乎只有跟王守仁喝酒最痛快,这位虽然是读书人中的顶尖人物,但奇怪的是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读书人的酸腐之气,反倒像个侠客一般。醉时狂歌高唱,甚至偶尔还舞一场剑,舞完大笑几声“快哉”然后身子一栽,倒地呼呼大睡。
跟这样的人喝酒从里到外的舒服,所以今日秦堪不知不觉也醉了。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王守仁醉意醺然,边笑边大声吟着诗。
捏着酒壶柄儿往酒杯里倒酒,半天没有一滴,秦堪晕乎乎地一笑。转头难得豪迈地大喝:“来人,再给我拿酒来!”
“慢,慢着!”王守仁身形踉跄,卷着舌头醉眼迷蒙道:“今日咱俩喝酒。你有没有觉得总差了一点味道?”
秦堪充血赤红的眼睛一瞪:“难道店家在酒里掺了水?好大胆子……”
“不,不是。你说过,偷来的酒最美味,老实说……我在贵州已想了整整两年,哪怕玉浆仙酿也不及偷来的酒之万一呀,不知贤弟以为然否?”
秦堪大笑:“有道理,今晚不如你我做一回雅贼?”
王守仁大喜,手一挥豪迈道:“带路!”
就在秦堪和王守仁酩酊大醉的同时,京师神奇般地冒出了一个惊天谣言。
谣言永远有它的市场,而且不分地域不分时段,该出现的时候它便出现,背后不知牵扯着多少别有用心的阴谋。
作为大明的国都,京师街头巷尾永远少不了话题,除了吃饭睡觉,百姓们最热衷的莫过于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共享张家长李家短,天知地知的事情经过一张张嘴渲染加工再散播出去,便完全变了味道,导致谣言的最后版本集中了无数人叠加的想象力和满满的恶意。
这种陋习似乎从人类有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以后便一直伴随着文明的发展而延续。
继上次秦堪晋爵国公的热门话题过去不久,京师又有了新的话题,这回街头巷尾的传闻有点大逆不道,所以就连近年来风气已大大改善的锦衣卫和东西厂也不得不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