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工部尚书,李素也没有任何紧张情绪,反倒是满心打着市侩的算盘。
阎立德这人有点严肃,看面相不太好说话的样子,任何时候表情都是绷得紧紧的。
李素不介意,就冲大家都是追求完美和对称的同道中人,严肃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寒暄客套话不多,阎立德的口才似乎不太好,也不习惯跟一个足够做他儿子的少年郎说太多客套话,随便聊了几句后便直奔主题。
“流水线生产法是李县子所创,此法粗看平平无奇,只不过将工序改了一下,可是细细思量过后,却觉玄妙无比,不瞒李县子说,陛下将杨少监的奏疏转到工部时,阎某其实并未在意,后来将作监的一位监丞照此法用诸于监下工坊,造一块殿顶七彩釉瓦用时节省大半,如此方知此法之妙,当日这流水生产法已震惊了整个工部,于是今日阎某才特意冒昧相邀李县子。”
李素谦虚笑道:“不敢当,我也是胡乱琢磨出来的……”
阎立德叹道:“不得不说,李县子所创流水生产法,委实精妙无双,此法将世间所有做工盖房修堤等等工序全部改换新貌,实是妙用无穷,不过此法甚是深奥,有些地方阎某仍不甚了了,今日特来求教……”
李素眨眨眼:“不敢当‘求教’,草民创此法只是下苦人的粗鄙营生,论其本质,只是取巧之法而已,草民才疏学浅,创此法亦是乱七八糟随意乱想,有些地方连草民自己也是半懂不懂,阎尚书学问高深,何苦让草民献丑?”
阎立德脸上露出笑容,笑容很生硬,仿佛被某只无形的手使劲挤出来似的,有种很狰狞的味道,显然他不习惯常笑。
“李县子才名满长安,长安城内上至陛下朝臣,下至妇孺走卒,皆知李县子才名,你若才疏学浅,天下谁能当得起‘英才’二字?阎某今日虚心求教,还望县子不吝赐教。”
李素不答话,只呵呵干笑,拎起小酒坛给阎立德斟酒。
“阎尚书,请酒。”
二人饮尽,李素继续斟满,阎立德耐着性子继续喝。
“李县子,方才阎某所言……”
李素想了想,道:“其实所谓流水线生产法,能用到的地方很多,诸如修路,架桥,盖房,织布,制瓷等等,可以说,大唐之内但凡与做工有关的行当,都少不了它,方法其实很简单,一法通而万法通,但是,方法摆在这里,如何运用却存乎一心……比如制瓷,大唐窑工向来的做法是洗泥,拉坯,打模,刻花,施釉等等,这些过程的每一步皆由窑工亲自完成,若是官窑所产的话,过程更是精细,其实若将制瓷的每一步单独分开,各自由不同的窑工负责每一个流程,此举不仅可以大大节省工期,而且也可细分责任,一窑瓷器烧坏了,哪一个过程出了问题,哪一个窑工的责任,以后如何避免,一眼便能看分明……”
李素说了一大通,阎立德越听越兴奋,最后竟站起身,朝李素施了一礼,道:“李县子高才,阎某大开眼界,今日阎某尚有不情之请,可否请李县子屈驾将作监一行,指点一下官员和工匠,若能将流水线生产法用之于盖房,烧瓦等行当,万事则事半功倍,李县子之名则流芳百世……”
李素呆怔片刻,神情却有些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