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眼圈顿时泛了红,脸也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太顺利?这是什么鬼话!你可知长安城成百上千手下这些日子上窜下跳打听动静,吃不香睡不着,为了这件事奔走多日却仍一无所获,太顺利?啊?太顺利?”
李素充满歉意地看着他:“对不住,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长孙家和程家揪出幕后指使的过程太顺利了,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这话令王直的眼圈更红了,有种泫然欲泣的悲凄。
我们上窜下跳一无所获,人家却“不费吹灰之力”,这是人话吗?
王直黯然神伤,王桩却道:“幕后指使之人若非齐王,会是谁呢?”
李素摇摇头:“现在说不准,很多人都有嫌疑,我身负圣眷,家中几桩买卖又是日进斗金,既有名也有利,外人看我风光无限,殊不知我如今的处境其实已有累卵之危,背地里眼红我的,嫉妒我的,嫌我挡了道的不知凡几,谁都有可能背后捅我一刀。”
“至于齐王……原本他的动机最充足,证据最确凿,但正因为如此,我反倒觉得他并非幕后指使之人,似乎有人故意误导,将追查的证据暗中引向齐王,所以长孙家和程家追查起来才如此简单容易。”
王直愕然道:“若不是齐王,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李素垂头不语,良久,忽然道:“王直你今日便回城,想办法往东宫递个消息,问问那个称心,看他有什么说的。”
王直愣了一下,惊道:“你怀疑……太子?”
李素叹道:“我怀疑谁并不重要,只是个方向而已,毕竟齐王被陛下责打后,在宫门前遇见了太子,二人说了很多话,若幕后之人不是齐王,就剩太子的嫌疑最大了。”
“如果查出来确是太子所为,你打算怎么做?”
李素想了想,正色道:“选个月黑风高的黄道吉日,我灌几口毒药,死在东宫大门前,……怕不怕?我就问你,太子怕不怕?”
王家兄弟愕然睁大了眼:“…………”
“放松,别搞得那么严肃,不管谁干的,这事终究没完。”李素拍着他的肩笑道。
顿了顿,李素的目光瞥向王桩,看着他脸上的万紫千红,还有一处处淤青红肿,李素摇了摇头:“好了,现在说说你的事……”
王桩茫然:“啊?我的事?我有啥事?”
“你没事,我只好奇,所以想问问你脸上的伤咋回事?”
王桩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咳了两声,道:“昨晚起夜,天太黑,撞门上了。”
李素悠悠地道:“脸撞门我能理解,只想请问你,你家门板的形状到底多奇葩,居然能把脸撞得如此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王桩老脸一红,索性一跺脚:“好了!我婆姨揍的,咋样?”
“你婆姨为啥揍你?”
王桩叹了口气,一脸困顿苦闷的忧伤表情,低声道:“这不,冬天了嘛,地里不播种不收割的……”
这下轮到李素愕然了:“你婆姨揍你跟庄稼有啥关系?”
王桩脸颊抽搐了一下:“流年不利,没事在她面前晃悠了一下,而她,闲着也是闲着,也就不客气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还没停,贞观十四年腊月初九,长安城西面延平门外,徐徐行来一支骑兵。
骑兵大约二百余人,为首之人四十多岁年纪,浑身披甲,颌下青须半尺,面色沉静,双目如电。
离延平门尚距五里时,此人忽然单臂高举,喝道:“下马步行!”
二百余人一声不吭下了马,牵着马儿朝城门踯躅而行。
寒风裹挟着雪片漫天飞舞,风刺骨,雪亦刺骨。
一行人走到城门外时,赫然发觉城门正中伫立着一位中年宦官,身着绛紫长袍,头戴黑色笼纱帽,神情冷漠地盯着徐徐行来的二百余骑,肩头和纱帽上堆积着厚厚的白雪,显然已等候多时。
见众人走近,宦官扬声道:“有旨意,陈国公,陈州刺史,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跪聆。”
为首之人正是从西域班师回朝的侯君集,领军回到关中道后,便下令兵马驻扎长安城百里外,而他则领着二百亲卫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