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沉思片刻,道:“那个太子左率卫都尉何继亮,在你手里吧?”
“在,我把他关在长安东市一间密室里,昨日关的,估摸此刻东宫已发现何继亮失踪了。”
“没关系,太子就算发现何继亮失踪他也不敢声张,这事若无人发现,他自可理直气壮,既然被发现了,而且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失踪了,他的底气可就没那么足了,前些日杖责东宫左右庶子的事闹得朝堂沸沸扬扬,陛下和朝臣们对他深感失望,听说最近忙着装乖宝宝,若这件事被捅出来,他这太子之位只怕愈发晃荡不稳了,所以太子肯定不敢声张,反而会竭尽全力把此事压下去。”
王直兴奋地道:“既如此,咱们索性把事情捅开,你拎着何继亮去太极宫告御状,把他这个太子推下去,大仇得报,恩怨皆消!”
李素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刚才说的是太子之位晃荡不稳,没说能把他推下去,大唐的储君不是那么容易废掉的,上次杖责左右庶子,这次派刺客行刺我爹,说到底也是太子的个人品德问题,还上升不到废黜的高度,这事我若捅进太极宫,陛下会对太子斥责,甚至打骂,但他绝不会因此事而废黜太子,一国储君的分量太重了,一旦废黜,便是动摇国本社稷,陛下和朝臣们安能如此轻易便废掉他?”
李素说得很浅显,但朝堂之事对王直来说还是太深奥,听李素说了半天,王直仍傻傻睁着双眼,不停的眨,蠢萌蠢萌的。
叹了口气,李素道:“罢了,说这些你也不懂,直接说正题吧,你现在回长安城,秘密把何继亮拎出来,拎到东宫门外,然后……”
东阳道观。
东阳这几日很忙,她忙的事情与李素一样。
欲报李道正被刺之仇的不仅仅是李家人,东阳也算一个。
一个出家为道,心境平和的女人,从小到大没与任何人争过斗过,一直逆来顺受的好脾气,然而这一次,她也忍不住怒了。
自从那日在李家的田外,李道正坦然受了东阳一礼后,东阳已悄悄地把自己当成了李家的一分子,尽管这层关系上不得台面,无法公诸于众,但对东阳来说,李道正承认了她,那便够了。
所以,家翁被刺,做儿媳的怎能不出头,更何况李家这几日不断有闲人出入,一个个神神秘秘,行色匆匆,旁人或许不明白其中究竟,但东阳却很清楚,李素这是要闯祸了!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虽说也不低,但若与皇子直接冲突,绝对讨不了好,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李素这几年用血用命,好不容易博了个县侯爵位,还被父皇调入尚书省,明显有重点栽培之意,将来的前程可谓远大敞亮,若因为齐王而再次闯祸,好不容易跻身权贵门阀之列的李家恐怕又会一头栽下去。
无论为了李道正,还是李素,东阳都不容许这桩祸事闹大,自从李道正受了她一礼后,她已有责任为李家担当任何事,而且,以她的身份,自信也能担得起任何事。
接连数日枯燥难耐的等候,东阳心中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
东阳是公主,但她从来没摆过公主的架子,李世民这么多皇子皇女里面,她是最温柔最善良的,而如今她要做的这件事,却是一件非常出格的事,可是这件事,她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雪停后的上午,太阳终于在天空稍微露出了头,没精打采地用微弱的光芒照射着大地。
东阳跪在老君像前诵经,一双美眸紧阖,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刷子,不时轻颤一下,显示出此刻她的内心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