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法军纪真真实实摆在面前,侯君集无法辩解,错了就是错了,李世民的处置并无任何不妥。可是,谁叫他前面还有一个李靖的特例摆在那里呢?同样是亡国灭族,同样是战略大胜,同样的盖世奇功,李靖犯了之后给李世民服了软,虽说没了实权,却也被高高供起,臣民敬重,没人提屠杀突厥牧民,也没人在乎他麾下的部将抢了突厥多少财物。
然而到了侯君集身上,同样有功也有过,可他刚回到长安城就被锁拿下狱,接着被李世民下旨流放,同样的功过,不同的人,不同的待遇,侯君集怎能无恨?
人最怕比较,若无前例,侯君集纵被砍头亦无话可说,但前面李靖的待遇活生生摆在面前,再看看自己的下场,心里当然不平衡了,有句古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差不多便是这个道理。
此刻侯君集的心情,大抵便是怨恚与恨意交加,然而对方是自己效忠多年的皇帝,于是又掺杂了一些委屈难受,一团复杂的心情埋藏在心底深处,慢慢的发酵。
部将的轻唤令侯君集回了神。
“大将军,前方便是太平村李家了……”
侯君集一勒缰绳,十余骑停下,众人下马,在离李家大门尚距数十丈便下马步行。
李素闻讯急忙跑出家门,见侯君集一身风尘,满脸沧桑,站在门口定定注视着自己,李素急忙行礼。
“小侄拜见……”
没等李素躬身,侯君集忽然抢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李素疑惑起身,却见侯君集猛地一躬身,先给他行了一礼。
后面的部将见侯君集弯下腰,众人也纷纷单膝跪地,行礼隆重。
“侯某承贤侄之情,回长安的路上便听说了,是你以自己的功劳为抵,换得侯某被开释,召回长安,免我多年流放之苦……”
李素吓了一跳,急忙道:“侯叔叔万不可折煞晚辈,您被与晚辈并无多大关系,陛下因时因势而赦亦在情理之中……”
侯君集淡淡一笑:“恩与怨,侯某一向分明,是你的恩,就那就是你的恩,旁人沾不得半点,此恩无异再造,容侯某日后报之。”
李素闻言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将他请进门。
…………
李家待客并没有像大唐权贵高门那样大摆酒宴,李家的生活习惯很规律,酒宴通常都是到饭点时才设,客人若不是饭点时候来,一般也就是堂上高座,然后一杯清茶待之。
得知侯君集及部将风尘仆仆刚回长安,李家破例开了餐,席间无酒,只有香喷喷的饭菜,侯君集也不客气,抄起筷子便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饭量令李素暗暗吃惊,然后……开始思索这家伙到底是来报恩还是来报仇的,上门不但没拎任何礼品,反而白蹭了不少饭菜,李素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恩人,而是仇人,今日上门寻仇就是为了吃穷他……
李家丫鬟如穿花蝴蝶似的进出堂前和后厨十几次,为这群饿鬼添饭添菜之后,终于把他们的无底洞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