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竟将农学与弘文馆并列,可见他对设立农学一事何等重视,以后农学在朝中的地位亦见一斑。
弘文馆虽说是专治学问的地方,但能进去讲学读书的人可不一般,里面教授生徒的老师都是当朝三品以上大员,从弘文馆出来的人,通常都是官运青云直上,被吏部委以重任,武德年设下的弘文馆,到了贞观年间已不知不觉变了味道,成了各方士子们镀金进修之所,成了一条直通显赫的天梯。
而设立农学,其初衷同样也是专研学问,然而它的地位却与弘文馆并列,可见未来将是何等的引人注目,尤其是李世民刚才一句“寒门农户子弟”,更显得意味深长,大唐从此以后除了科考取士以外,寒门子弟又多了一条出路,农学的设立对那些千年的世家门阀来说,又是一记重拳,朝廷取寒士而削弱门阀对朝政的影响,农学亦可与科考并列。
一石三鸟,委实高明。
长孙无忌等人想通了里面的微妙之处后,对李世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悦诚服地行礼。
李世民半阖着眼,一边屈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案,一边沉思。
“……农学可设监正一人,少监二人,这监正的人选么……”
说着李世民忽然一睁眼,朝李素望去,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不约而同也望向他。
李素一惊,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一件把自己带进沟里的蠢事,这件事愚蠢的程度大抵自扇十八记耳光也不冤枉。
趁着李世民还未开龙口,李素急忙抢先道:“陛下三思,农学可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大事,陛下您素知臣的性子,您觉得把农学交给臣这么一个人,……真的合适吗?”
李世民一滞,接着露出深表赞同的表情,点头道:“监正人选,容后商议,总之……”
说着,李世民无比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道:“总之,这个人绝不能选那种又馋又懒又爱闯祸一肚子阴谋诡计同时还贪财的混帐,朕的贞观朝有这么一个混帐已足够,不能再多了。”
李素:“…………”
是在说我吗?不是吧?应该是在说程咬金……
…………
…………
说完了正事,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便告退了。
殿内又只剩下李素和李世民二人。
这次二人没有陷入沉默,李世民的表情似乎也有了些许变化。
“李素,朕大致明白你为何要破坏和亲了,有了这个稻种,真腊国的王子变得很重要了,他与文成公主之私情,朕不能漠然视之。”
李素点头道:“是,大唐若欲引进真腊国的稻种,仅靠民间商人和百姓在两国间互通往来是远远不够的,若欲将稻种推广到南方各州府,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饶不开真腊国王室,没有王室的点头,在大唐推广种植真腊稻将会很艰难,毕竟真正熟悉它的还是真腊国人,而且以后每年稳定的稻种来源,派遣两国有经验的老农互相往来,教授种植的学问等等,这是两国最深层次的合作,若陛下不顾真腊国王子的感受,执意将他的心上人文成公主许给松赞干布,恐怕真腊国王室对陛下不满,引进稻种可就困难重重了。”
李世民叹道:“不错,此事确实很麻烦,朕若早知真腊国有此珍宝,当初便该玉成二人,何至如今进退两难?旨意已下,吐蕃是强国,不可轻侮,大唐又有求于真腊,更不能得罪,而文成公主却只有一个……难煞朕也!”
李素凑上前出主意:“陛下不如拿吐蕃陈兵边境当借口,言斥吐蕃不敬,有犯边之意,趁势回绝两国和亲,面子里子都有了,任何人也挑不出陛下的错处……”
李世民冷笑:“朕的旨意都下了,突然又反悔,朕哪有脸面治理天下?更何况,人家本已在边境陈以重兵,朕若反悔,那些未开化的蛮夷脑子一根筋,恼羞成怒之下,十有八九便真的犯边了,如今大唐国库空虚,将士倦怠,你觉得咱们还能支撑得起一场恶战吗?”
李素也叹气,这件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确实进退两难了。
既不能得罪吐蕃,也不能得罪真腊,吐蕃的松赞干布,真腊的那只猢狲……石讷言王子,两位都想娶文成公主,许谁不许谁,对大唐而言势必都将多树一个敌人。
李世民烦躁得不行,想到造成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由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李素一眼。
“你给朕出的好难题!想想就气,朕恨不得一刀剁了你!”李世民怒道。
李素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桌案上的稻穗,道:“臣也给陛下寻了件宝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