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的人不约而同倒吸口凉气。
许明珠颤声道:“给阿婆也追封了?”
“对!”
许明珠扭头望向仍旧惊呆着的李道正,喜道:“阿翁,您听到了吗?阿婆被陛下追封秦国夫人了!还有夫君,他封县公了!咱李家门楣有光,出了一位真正的公爷了!”
李道正呆呆点头,喃喃道:“又升咧?咋这么出息咧?这……才多大年纪,以后还咋升?”
许明珠没听李道正的絮叨,站起身问道:“夫君人到哪里了?”
“约莫在半路上,方五叔让小人快马加鞭赶在公爷前面回家报喜……”
许明珠又问道:“村里乡亲可都知道了?”
部曲笑道:“小人进村后便一路喊过来的,现在肯定全村都知道了。”
“好!也教乡亲们看看,咱们太平村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了!”许明珠说着忽然拿出了主母的做派,端着身架不怒而威,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
“薛管家传话下去,大开中门,泼水清院,家里部曲全部门口戎装列队,迎夫君回府。……还有,告诉全村乡亲,李家在村中大槐树的空地上设三日流水宴,请全村父老赏面,再给村里每户人家送米面肉布,答谢各位父老多年来对李家的关照之恩……”
胖胖的薛管家一一谨记,不停点头,许明珠吩咐过后,薛管家转身便匆匆布置去了。
许明珠吩咐过后,转身朝李道正裣衽一礼,轻声道:“阿翁恕儿妇僭越了,夫君封公,是咱们李家的大喜事,儿妇素知阿翁和夫君不喜张扬,但今日不一样,今日是咱们李家扬眉吐气之日,姑且便让咱家张扬一回,一来可在村中增添威望,二来也让咱们李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瞧个清楚,祖上积德,到底也出了一位麒麟儿光宗耀祖。”
李道正黝黑的脸孔浮上深深的喜色,闻言不停点头,笑道:“就依你咧,我老了,家中的事全由素儿和你做主,你们夫妻不管怎么做,终究有你们的道理,我不掺和。”
许明珠垂头行了一礼,告了声退,然后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快步朝大门走去。
一干人走出前堂,武氏却落在最后,看着许明珠匆忙的背影,武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是羡,是嫉,是悔,无以言喻。
良久,武氏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才二十三岁便封公,古往今来鲜见,懒懒散散那么一个人,不但本事高,连运气也好得不像话,为那小小的稻种居然因祸得福,而且积了大德,日后怕是圣眷更隆了,若是十年,二十年后,他会走到什么位置上?”
此刻,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滋味骤然涌上心头。
这个男人如果不是那么聪明,没有一眼能看穿她的本事的话,此时的她,或许能把许明珠轻松扳倒,然后将她取而代之,那么今日他的风光和荣耀,必然有自己的一份,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或许会是自己……
可惜,这个男人太聪明了,武氏所有的心机城府都瞒不过他,每次在他面前时她总有一种浑身赤裸,无所遁藏的感觉,这个男人很优秀,可惜,一辈子都不可能属于她。
很简单的原因,因为她没有收服他的道行。
李素领着部曲鞭马而归。
心情说不上欣喜,对他来说,年纪太轻而爵位太高,绝不是什么好事,所谓“树大招风”,李世民骤然将他抬到如此高的位置上,甚至破了古往今来的先例,风光固然风光了,可是风光之后,李素便不得不体会一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滋味。
人性总是阴暗的一面居多,尽管拿出来给外人看的都是光明的一面,然而只要看到别人比自己强,得到的比自己多,坐的位置比自己高,不沾亲不带故的,别人凭什么为你高兴荣幸?当然首先就是强烈的嫉妒和怨恨,哪怕以前无仇无怨,可就是见不得你比我过得好,我就是想把你拉下来,踩下去,直到你过得比我惨,我就安心了。
被封了县公的李素,差不多也到了这个人人嫉妒怨恨的位置上,所以封县公之后李素并没有太高兴,反而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就是原因了。不是因为矫情,而是他很清楚,地位越高,麻烦越多,遇到的明枪暗箭也多了。
可惜,爵位已封,不可改易,李素只能硬着头皮领受了李世民的封赏,还不得不挤出高兴的微笑,表示自己真的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