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刘平被调任长安,任职吏部侍郎,对朝堂来说,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官职调动,偌大的朝堂里,有人进有人出,有人莫名其妙被贬谪,也有人稀里糊涂被升官。
看在外人的眼里,刘平最近应该属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类的人物,毕竟从那个偏远的凉州调来大唐繁华的国都权力中枢任职,虽说属于平调,但地位和含金量却跟凉州不可同日而语,人在长安,在权力中枢,想给自己创造平步青云的机会比在凉州容易多了,尤其是刘平还傍上了大唐第一权臣宰相长孙无忌的大腿,有人脉有后台有机遇,刘平的前程何止一片大好,路上简直铺满了金砖。
外人的看法当然是不足信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眼里的刘平风光无限,只有刘平自己清楚,如今的他,正是有苦难言。
原本调任长安后,刘平确实很得意的,一直到他那个不争气的犬子当街殴打侯杰,却不小心被李素遇到后,刘平便知道自己得意的日子差不多到头了。
李素是什么人,刘平早在凉州任职时便已有耳闻,少年成名,天下皆知,这些年陆陆续续为大唐立下的功劳摆出来,连刘平这位勉强算是开国功臣的人都暗暗咋舌吃惊,少年封爵,深得圣眷,而且脾气不小,不仅混了个“长安小混账”的江湖匪号,连当今天子他都敢怼,一篇《阿房宫赋》气得陛下七窍生烟,怒极了也只罚他蹲了几天大理寺而已……
如此多的事迹,几乎可以称得上“传奇人物”了,刘平的儿子要死不死的竟得罪了他……
老实说,刘平当时大义灭亲的心都有了。
虽说抱上了长孙无忌的大腿,但李素这个人,也不是轻易能招惹的,尤其是从他对刘显的做派来看,李素这个人与外界的传闻一样,为人确实有些混账,甚至毫无掩饰地说过,他是个不怎么喜欢讲道理的人,喜怒全看心情,说发作就发作,从来不顾忌后果,县侯的儿子说揍也就揍了。
想想也不奇怪,皇帝陛下够尊贵了吧?人家就站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抑扬顿挫地念出了那篇《阿房宫赋》,——连皇帝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县侯的儿子?
…………
怀着满腹忐忑,今日刘平持拜帖登了长孙无忌的门。
拜望当朝权势最盛的宰相,刘平自然不能空着手,但更不能大白天装着几大车礼物大摇大摆停在长孙家门前,真这么缺心眼的话,长孙无忌不介意把他扔进大理寺,问他个贿赂朝臣之罪。
事实上刘平登门时,袖子里仅仅只带了一份冗长的礼单,礼单也不会冒然直接递给长孙无忌,这么做还是缺心眼,于是刘平进门后首先将礼单递给了长孙府的管家,管家会意,飞快将礼单收进自己的袖中,然后非常热情地将刘平请进前堂。
跪坐在前堂里等了小半个时辰,长孙无忌这才姗姗而来。也不知确实是因为国事繁忙,或者故意端一下宰相的架子,刘平却不敢有半点脾气,见长孙无忌从前堂后面的屏风转出来,刘平急忙挺直了身子,端端正正朝长孙无忌行了一礼。
长孙无忌朝刘平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请刘平坐下。
二人寒暄了几句朝局和国事,刘平终于忍不住了,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相爷,前几日下官犬子无意中得罪了泾阳县公,此事下官着实不安……”
长孙无忌眉眼微抬,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睑,淡淡地道:“刘县侯有何不安?你不是亲自登门赔过礼了么?李素也受了你的赔礼吧?”
刘平苦笑道:“赔礼是赔礼了,李县公也说揭过此事了,可是……下官赔礼那天又犯了错。”
长孙无忌皱起了眉:“你又犯了什么错?”
刘平叹了口气:“下官登门赔礼时,仍以为李县公少年封爵乃是幸进,心中存了轻慢之意,所以赔礼时没有带上我那惹祸的犬子,下官与侯家的恩怨也只字未提,单只是拿犬子和李县公的冲突赔罪,后来下官出了门,渐渐察觉到不妥,想想当时李县公的神色冷淡,恐怕心中已是不悦,下官这次赔罪,只怕将他得罪更深了……”
长孙无忌淡淡看了一眼,忽然冷笑:“你以为李素封爵是幸进?莫非在你心里,李素是一个只知揣摩圣意而讨陛下欢心的弄臣?刘县侯,你也算是开国功臣了,就这么点眼力,老夫真怀疑你是如何混迹到如今这个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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