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不经意似的瞥了二人一眼,见二人飞快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位奸臣大抵在这一瞬间达成了共识,——“这家伙太耿直了,以后咱们不跟他玩。”“嗯嗯嗯。”
李素转过头望向李义府,这家伙比较油滑,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不论谁说话都是一副满脸认同的样子,哪怕一句自己的见解都不说,端只看他脸上的笑容都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被认同的爽感,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世间唯一的知音,恨不得当场跟他烧黄纸拜把子才好。
做人做官做到这般境界,李义府这个人委实不简单。
李素不肯放过他,朝他眨了眨眼,笑道:“素还未闻李少监高论呢。”
李义府笑道:“诸公皆是国之栋梁,李某才疏学浅,怎敢在诸公面前班门弄斧,心里那点浅薄之论说出来,徒惹诸位笑话,还是不献丑了,哈哈,不献丑了。”
许敬宗笑道:“李兄谦虚了,世人皆知李兄有大才,去年李兄一篇《承华箴》作得花团锦簇,发人深省,连陛下都忍不住击节赞叹,今日我等闲下小聚,并无外人,李兄何妨畅言?”
李素饶有兴致地看着李义府,眼神满是期待。
从许敬宗等三人主动找到他到现在,李素基本没怎么说过话,一直都在静静的聆听,观察。
多听多看少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基本素质。李义府裴行俭欲求上进,主动结交,李素当然也要静静的观察他们,看他们值不值得投靠自己,不然弄个废物在旁边所为何来?造粪肥田吗?
见李素眼神期待,李义府咳了两声,身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知道,自己的发言很重要,因为这一次等于是上级领导面试的性质,自己一言可定前程,说到领导的心坎上,从此便被高看一眼,前程自然不愁,若说得令领导不太满意,这些日子打的攀附算盘算是白打了,回家洗洗睡吧。
沉吟片刻,李义府缓缓道:“既然李公爷和诸公不弃,李某便厚颜说几句,李某是文人,未曾有过行军布阵的经历,比不得三位文武全才,论战阵之法,我便不献丑了,如今李某承陛下隆恩,忝任农学少监,既然谋农学之政,关心的当然是大军后勤补给……刚上任农学少监时,我算过一笔账,这些年陛下南征北战,尤其是三年前平灭薛延陀,此战耗时一年余,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大唐完胜,北方数千里方圆纳入我大唐版图,但是算算损失,却实不容乐观……”
李义府叹了口气,道:“此战且先不说征战的将士,单只论征调的民役,便足足有数十万之多,这数十万人全是从关中和河北河东诸道临时抽调的,诸公想想,大唐总共才多少万户?人丁已然稀少了,又抽调了这么多壮年男丁,各家各户的田地谁人耕种?只能靠家里的婆姨和乳毛未脱的奶娃子,然后呢,此战历时一年余,一年多的光阴,征战的将士,抽调的民夫,数十万张嘴,人吃马嚼的,粮草全由国库调拨,国库支应不及,便抽调各州官府的官仓,民仓,总之,平灭薛延陀的那一年多里,整个大唐无论军事国事,最大的原则便是保证前方的粮草充足,李某说一句诛心的话,这一战,不仅掏光了大唐国库,连民间都被掏光了,这才换得薛延陀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