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召南母亲的声音重现在纪询耳边:
“那孩子,像哑巴一样,一天到晚听不到声音……”
霍染因的父母,用被子捂住的,是饱受家暴的孩子绝望痛苦的哭声。
他们勒令他:
“不许哭出声。”
酒店里吃的早餐,没有变成身体的养分,倒凝作一块冰冷的石头,拽着扯着他的胃,一路下坠,坠入深渊。
他站在这里,恍惚看见一床支离破碎又被缝合如初,模样变得越来越怪,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残忍的沉重如铅铁的被子自天而降,压在他身上。
被子里藏着囚笼,囚笼四面封闭,无光无孔,里头只有越吸越少的氧气和越呼越多的绝望,想哭想喊,却连哭和喊都不被容许的僵木的绝望。
最后,这些漆黑,这些用尽一切反抗但只哺喂滋生出更多痛苦的漆黑,化作沼泽里黏稠的泥泞,先变作周同学的眼,又变作霍染因的眼。
杀人的眼,凝视着他。
第一三二章
“你说许诗谨偷了你的计划。”纪询重复这句话,“也就是说,这个计划,你不止想过,甚至还模拟实践过,否则,许诗谨要怎么本该只存在于把你脑海中的计划给偷了?你的计划做到了哪一步呢?许诗谨的毒品不会凭空而来,你认为她能买到毒品和你有关,所以你采用了偷这个字?周同学,你不会把毒杀计划写在纸上,或者被她跟踪了吧?”
“我没蠢到写下来。”
“那就是被跟踪了。跟踪你到贩毒的地方?哇哦,周同学,这说明你知道哪里交易毒品,有点水平啊,既然如此,说说毒窝的具体情况,那里应该有新线索。”
周同学看着纪询,他的眼神变得比平常更暗,瞳孔中仅有的些许光,也被阴云遮蔽了,继而狂风汇聚,暴雨骤降……
“你要当警察……不该制止我杀人的想法吗?”
“你虽然想杀人,但还没杀人,周同学。”
“但你现在只关心许诗谨。”
“周同学,你在吃醋吗?”纪询调笑,“我并没有不在意你,如果你杀人了,我一定会把你抓住扔进监狱的。不过,普通的警察全力破案,优秀的警察逢案必破,最好的警察——防范未然,能把犯罪扼杀在开始之前。你都碰到我这种最好的警察了,怎么可能还会想要去杀人呢?这,就是聪明的最高境界:无形之中的阻止。”
“……”
“当你默认了。”
“……”周同学无语,“你老说自己聪明,那如果我有个谜题想不明白,你也会帮我找出答案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请我出手,看在我们革命的友谊上,我还是会帮你的。”
纪询笑了。他低下头,锐利的目光在接触到周同学的时候,像道扑面清风:
“而且肯定帮你找出答案来。所以,什么样的谜题,说来听听?”
“……等许诗谨的案子结束吧。”周同学的双手稍稍合拢,几十秒钟后,站起来,拍拍裤子,突然又说起了许诗谨的事情。
“我可以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不过,既然警察这里走不通,那就按照我之前的提议吧:跟踪于小雨,确认许诗谨的位置。”
“谁说警察这里走不通?”
周同学疑惑地看着他。
“周同学,你对警察还是有些错误的认识。虽然我们碰见了一个傻……一个天真的师兄,但我说了,师兄不能代表警察。不论在什么时间,警察都应当去完成他职能之内的事情——现在,许诗谨,就是他们职能内的事情。”
“当然,”纪询又摸摸鼻子,“这是理论原则上的东西。实际操作中,我们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就像你说的,做人灵活点,所以我们得稍稍曲线救国……”
“比如?”
“比如,我们先得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标签,而洗刷一个标签的最有效做法,就是贴上新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