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询摆了摆手,让谭鸣九稍安勿躁。
他侧耳倾听一会,听见里头细碎的声息。
这些并没有消失的声息似乎证明,呆在屋子里头的人并没有发现开了锁的他们,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让他们一下置身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他将门,轻轻地推开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运气很好,他们看见了一道呆在客厅里、背对着他们的灰色影子,透过灰色影子的轮廓,他们还能看见白色的小冰柜——郑学望在口供中说的,他藏匿陈家树给予的金钱的地方。
那道匍匐的,佝偻的灰色影子正伏在这堆金钱上,拿了一沓,放回去,又拿两沓,又放回去,再俯身将整堆金钱都抱在怀中……就这样,既贪婪,又犹豫。
就在两人窥探着灰色影子,而灰色影子专注窥探金钱的过程中,谭鸣九逐渐放松了。
“王桂玉?”他用气音询问纪询。
纪询微微点头。
母亲趁着儿子不在的时候,把家里翻了个遍,还找到藏着的钱,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纪询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想着之前送奶茶回去的时候,特意避开谭鸣九,向护士打听出来的东西。
他问护士,最近来找郑学望的人,有没有什么人留给了她们一些印象。
护士很干脆说有。
“谁?”纪询当时问,“外貌特征?”
他问这个的时候,脑海里不期然闪过孟负山的形象。
“那个人我们认识。”护士的回答却和孟负山没有任何关系,至少表面上来看是如此,“是我们这里的陪诊。”
“陪诊?”
“是的,陪诊。就是专门陪伴一些外地人和老人来医院看病的职业。”护士说,“郑医生走后,还是有几个人打听郑医生的,但基本上都是郑医生治疗过的病人,这些人在听说郑医生辞职不干后,也就算了。但这位陪诊,在我们告诉他郑医生离职之后,还是问了不少关于郑医生的事情,总之,多少有些奇怪吧,总觉得其实不是奔着看病来的。”
不是奔着看病来的,当然是奔着其他目的来的。
不能断定让陪诊来打探郑学望的究竟是谁,只能断定……有人在打探郑学望。
这个人会满足于只在郑学望之前的工作地点打探人吗?
如果是他要打探郑学望,除了工作地点,他还会接触郑学望的朋友,郑学望的家人,以及,最重要的……找个时间,探探郑学望的家。
一个被长久居住的住所,能够在不经意间暴露太多主人的秘密。
但是现在,郑学望留在房子里的秘密姑且不说被破坏多少,至少“那个人”留下的痕迹,八成已经被覆盖、被污染。
“老纪,老纪。”谭鸣九小声叫他,“你在想什么?好机会啊,我们趁现在冲进去,喊住王桂玉,既不用承担手续不全的责任,又能赶在她没回神之际该问的话都给问了,一石二鸟!”
纪询回过神来。
也是,偷钱的王桂玉正心虚,非常好骗。
“怎么门开着呢?”纪询立刻演了起来,“警察,喂,你在干什么,和户主什么关系,是不是非法闯入偷窃?”
谭鸣九紧跟着大摇大摆走进去,看见的就是一把一把抓着钱,急切想把这些钱全部重新塞进冰柜里的人影。
但就这么几秒钟,当然不可能把六十八万全部重新塞回冰柜里。
这种仓惶的遮掩,注定是像个做无用功的小丑而已。
“别动!在我们警察眼皮子底下还想搞小动作?!塞回去也没用,说,为什么偷东西。”
“警察同志,我不是小偷,我不是小偷!”他们在门缝里看见的伏在钱上的灰色影子终于转过来了,她有些丰腴,皮肤也白,撇开脸上脖颈的苍老皱纹,也能看出轮廓的俊俏,她身上有许多郑学望的影子——或者说,郑学望遗传了许多她身上的基因。
她喊出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猜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