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了,半夜不知道谁把尿壶打翻了,呕吐声响起一片……
晚上的睡觉是一难,白天的组队巡逻又是另一难,总之一连三天,大家都被折腾得够呛,个个从身到心疲惫不堪,站着都能睡着,脾气又大得不得了,像是一团火揣在心里,遇着点油星就要爆炸。
而与此相对的,是找凶手的事情还没有端倪。
大家都被看守成这样了,监狱里的劳改犯过得都比我们轻松点,凶手又不是傻x,这时候还会露出马脚给你抓吗!
船上的日子实在苦闷。
我想起霍小姐,给她送了盘水果,不值什么,只是一些耐放的苹果橘子而已。但就是这点东西,也是厨房里干活的人才有的特权,不知道霍小姐会不会嫌弃……
我想多了,霍小姐很高兴地谢谢了我,还当着我的面吃了瓣橘子。
有点酸,芋沿尔她酸得皱起脸来直吐舌头。采办船货的还是付格这个管事,狗东西,一面冤枉我,一面又私吞了所有人的伙食费,再拿些丢地上也没人要的酸橘子烂苹果来敷衍我们!
送完了东西我本来要走,但霍小姐叫住我,叫我和她一起吃水果。
我大吃一惊,我应该拒绝的,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都默契地和霍小姐保持一定的不惊扰霍小姐的距离。但当我的名字自霍小姐的嘴中说出的时候,我就跟中了邪……不不,我就跟患了相思病一样,歪歪扭扭地坐了下来。
‘林小刀’、‘林小刀’,我的名字每自霍小姐嘴中出现一遍,难受的劲儿就从心中多涌现一点。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对自己哪哪都不满意起来了,尤其不满意自己一点气势也没有的名字,这平庸无奇的名字,仿佛照映着我平庸无奇的人生。
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给自己改个霸气的名字。
霍小姐忽然问我:找到杀害船长的凶手了吗?
我从自y自y(一个形容自责的成语)中清醒过来,看见霍小姐瘦尖的下巴,泛黑的眼圈。原来这几天,不止外头的人互相猜疑,疲于奔命,霍小姐也和我们一起受罪。
一个想法在我心中酝酿……
但我没下定决心,我最后也没能给出霍小姐答案,畏首畏尾丑态百出地退下了。但霍小姐始终宽容地注视着我,直到我离开许久,还记得她那双水灵灵的漂亮眼睛……那双眼睛闯入了我的梦中,是我平庸的梦里唯一不平庸的东西。
我做出决定了,当大家再次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站起来宣布,把我当成杀害船长的凶手吧!
众人哗然。但我告诉大家,我并非真正的凶手,我之所以站出来顶包,只是大家都累了,眼看着就坚持不下去了,但追查凶手还是没有眉目。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霍小姐跟着我们一起无休止地担忧下去。霍小姐既然出现在我们的船上,我们就有责任保护她过得愉快。
我的发言赢得了满堂喝彩,我相信我这番话说入了所有人心中。
霍小姐不只是我的梦,也是其他所有人的梦,至少是我们所有水手的梦。
她是我们这趟航程之后,再也无法碰触到的人。
1976年4月12日
既然‘凶手’找到了,总要有个仪式。
我的房间的床铺底下,找到了残留着破损皮肤组织的绳子,这便是‘勒死’船长的那根绳子。
赃物找到,我又低头说出供词,大概就是之前密特刘推理出的换锁进入船长室的办法,‘物证’‘认罪’齐全,我被当着霍小姐的面,扭送关押进房间里,还有单独‘看守’我的船员。
这个过程,我偷眼看着霍小姐。
得知凶手被找到之后,霍小姐果然开怀起来,她似乎忘记了之前是我给她送果盘的,但我能够理解,我们只面对霍小姐一个,而霍小姐面对我们所有,她记不住我,也是正常的。
船上决定举办舞会,是密特刘提出的,说凶手抓到了,大家也该庆祝庆祝,一洗沉没。
这家伙别的不会,就是一张嘴巴特别厉害……大家被他说动了,开始积极筹备起来。
到了晚间,他们把平常大家吃饭的食堂收拾出来,挂上各种装饰,又添了很多照明灯泡,再奢侈地把酒和肉都摆上桌,还拿出船长珍藏的磁带机,可以放音乐。
我跟大家说我也想参加晚宴。
大家反对,凶手如果参加晚宴,还做什么凶手!
我退而求其次,你们在里边,我躲在外边看看。
大家犹豫过后答应了我,我便在食堂的窗户外,有了个小小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