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杨国忠与李林甫的关系很不错的,从天宝四年杨国忠因杨贵妃得宠被召入长安开始,李林甫便主动与杨国忠结交,二人的关系说是朋友未免不够,至少是战线盟友,这些年李林甫扳倒了不少政敌,杨国忠都其中出了很大的力气,有这么一位大舅子在天子耳边不停挑弄是非,又有一位宰相大人在朝堂兴风作浪,再加上宫里还有一位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
说实话,李隆基想不当昏君都难。
李林甫与杨国忠的蜜月期早已过去,彼此都对对方积累了相当的不满。大抵还是争权夺利的原因,随着杨国忠的官职地位水涨船高,他已渐渐不满足于当宰相的马仔了,他想做一个有上进心的人,他想当宰相。
李林甫怎么可能让他当宰相,开玩笑,你不过是皇帝的大舅子,要学问没学问,要本事没本事,只知逢迎拍马搞裙带关系,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把偌大的朝堂交给你,你会治理吗?
就在今年,李林甫为了牵制杨国忠的权力,将杨国忠的死对头王鉷荐为御史中丞,这一次终于彻底伤透了杨国忠的芳心,与李林甫彻底绝决。
等闲变却故人心,不爱了,人间不值得。
由朋友变为敌人,杨国忠对李林甫出手自然不会留情。
在李隆基面前告状,杨国忠很有技巧。绝口不提此事与李林甫有关,他只是痛斥万年县令如何不法,商人何其无辜,然后扯到大唐律法上,商人无罪却被官府蛮横捉拿,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李隆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无论杨国忠知不知情,至少李隆基是知情的。从大理寺送来的供词上看,万年县令不过是奉命行事,真正下令捉拿商人的人,是李林甫。
李隆基不由暗暗叹息,这位右相听说最近病重,病重就好好养病,为何隔三岔五搞事情?这何止是轻伤不下火线,简直是重病犹不忘兴风作浪,一个民间用以娱乐玩笑的八卦报,值得右相亲自下令吗?难道说……李林甫欲掌控长安舆情与人心?
李隆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有了几许寒意。这个猜测可就有点诛心了。
杨国忠仍跪在李隆基面前大哭:“陛下,臣委屈啊,臣有天大的冤情啊!臣与顾青办的八卦报,早已得到陛下和贵妃娘娘的允许,有了陛下的允许,臣和顾青才敢放手去做,结果那万年县令明知陛下已允许了,却佯作不知,仍将八卦报办事最得力的两位商人拿下狱,并对他们严刑逼供,意图屈打成招,制造冤狱,构陷臣与顾青,此等用心何其歹毒,求陛下为臣和顾青做主!”
李隆基冷冷道:“万年县拿那两名商人,是在朕允许你们办八卦报之前,还是之后?”
杨国忠毫不犹豫地道:“是在陛下允许之后,陛下是昨日下午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允许臣和顾青办八卦报的,当时陛下嘱托的每一个字臣仍记得,而万年县令陈文胜拿下那两位商人,是在昨夜子时前后,期间相隔了半日,两位商人被拿之后在大牢里倍受刑罚,当时他们大呼此事天子已答允,万年县令仍置若罔闻,坚持对二人用刑直到天亮……”
李隆基勃然大怒:“好大的胆!”
杨国忠垂头道:“是,陈文胜委实大胆。”
李隆基冷笑,他说的“大胆”,指的可不是陈文胜。
杨国忠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他心里也在冷笑。他知道李隆基说的“大胆”不是指陈文胜。
君臣二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气氛有点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