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又”字用得就很讲究了,顾青暗叹,难道所有的熟人朋友都觉得他是个惹祸精吗?
转念一想,人家没说错呀。
顾青垂头道:“臣杀了人,杀了商州刺史邢深。”
二女大吃一惊,同时站了起来,随即万春公主赫然惊觉,顾青的事与自己何干?本宫莫名其妙这么紧张作甚?于是万春公主轻哼一声又坐了下来,看似欣赏亭外郁郁葱葱的春色,但小巧玲珑的耳朵却像天线一样支楞得高高的。
杨贵妃却吓得花容失色:“你杀了商州刺史?你,你你……顾青,你太混账了!朝廷官员岂能妄杀,你闯了大祸!”
顾青无奈地道:“是,所以臣不得不向娘娘求救,此事陛下尚未知也,娘娘能否帮臣求求情?”
杨贵妃气得跺脚:“无缘无故的,你为何杀商州刺史?”
顾青认真地道:“他是个坏人。”
亭内一片寂静。
好脱俗的理由!有胆子你在陛下面前也这么说试试!
杨贵妃丰腴的胸脯气得急促起伏,坐下来扶着额头道:“本宫不想管了……”
顾青急忙道:“娘娘明鉴,臣刚才那句话只是一个提纲,下面臣具体说说他是怎样一个坏人,坏到怎样的程度……”
然后顾青一五一十将商州所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事态严重,顾青不敢添油加醋,每句话都是实话,没经过任何加工。
直到说完亲手斩了邢深后,顾青才停下。
杨贵妃和万春听得两眼发直,二女互视一眼,杨贵妃眼里是满满的无奈,这家伙倒是快意恩仇了,却连她的三姐虢国夫人都牵扯了进来,往后还得居中化解他与三姐的仇怨,麻烦大了。
万春却听得两眼放光,虽不发一语,眼中却泛起了异彩,不停地打量顾青。
这少年看似温文尔雅,又是长安有名的才子,没想到性情如此爽直利落,二话不说便斩了一个坏人,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委实有几分豪侠胆色。
“喂,杀人的感觉如何?你一刀斩下去,人头落下来了吗?流了多少血?”万春忽然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令杨贵妃和顾青都愣住了,愕然地看着万春。
打死都没想到,公主居然能问出如此血淋淋的问题,而且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这是个暗黑系公主呀。
见万春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顾青犹豫片刻,硬着头皮道:“呃……杀人的感觉不怎么样,有点紧张,血流满了一地有点恶心,臣第一次斩首,手艺不太熟,刀只砍入了脖颈的一半,人头连着脖子半耷拉着,没掉下来,下次臣会控制好力道……”巴特尔
得到了杀人者的第一手资料,万春满足了,舒服了,兴奋地道:“那你下次杀人之前一定要告诉我,我亲眼去看看。”
顾青头皮发麻,没想到她竟是这种公主……
搁一千多年以后,这位最好的归宿应该是穿着皮衣皮裤制服的女狱警,挥舞着皮鞭隔着笼子调教女囚犯的那种……嗯,这样的房间很难找,主题酒店或许有。
杨贵妃却听得毛骨悚然,白皙的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狠狠剜了顾青一眼,又狠狠掐了万春一把,怒道:“睫儿!这是什么鬼问题!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不怕失了体统吗?”
万春吐舌嘻嘻一笑,然后看着顾青道:“坏人当然该杀,你没做错什么,放心,父皇那里我帮你求情,定恕你无罪……”
顾青感激涕零状道谢。
接着万春又摇着杨贵妃的胳膊撒娇:“贵妃娘娘也帮帮他嘛,顾青可是你的小同乡,独自在长安无亲无故的,出了事来求您,您怎么忍心他被陛下责罚?”
杨贵妃叹了口气,道:“情有可原,但国法森严,顾青,本宫只能尽力帮你,冲击官府,刑讯县令,斩杀刺史,这个罪名可不轻,幸好你拿到了他们贪墨杀人的罪证,这是唯一能帮你脱罪的证据,但愿……陛下能饶你一回。”
说完杨贵妃召来一名宦官,垂问李隆基在何处。宦官恭敬回答,天子正在前方不远的龙池边垂钓。
龙池是兴庆宫内的一处景观,是个占地颇大的人工湖,引曲江之水灌而成。
杨贵妃和万春公主领着顾青来到龙池边。
龙池周围戒备森严,无数左卫和羽林卫将士手执兵器黑压压地遍布龙池边的假山树林和湖边,见杨贵妃一行人走来,将士们不敢阻拦,纷纷避让行礼。
李隆基坐在池边,似乎不大高兴,身边的鱼篓里空荡荡的,显然收获惨淡,一条鱼都没钓上来。高力士静静地站在身后,一脸苦笑。
杨贵妃走近李隆基,见他不高兴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沉。
向天子奏事是要有眼力的,天子的脸色和心情跟奏事的成败率有直接关系。同样一件事,天子高兴了漫不经心便放过去,天子若不高兴的时候,那便是雷霆震怒,风云变色。
眼下李隆基这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若将顾青闯的祸说出来,恐怕下场不妙。
杨贵妃迟疑地停下脚步,犹豫要不要掉头回去,等李隆基心情好的时候再说。
正在犹豫时,李隆基忽然狠狠一摔鱼竿,怒道:“池中明明有鱼,为何就是不咬朕的钩?欺朕不能治它们的罪吗?”
高力士急忙劝道:“陛下息怒,垂钓不过是打发时光,在乎的是心境……”
“你给朕闭嘴!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