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看了看李亨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陛下,安西军和朔方军南北夹击的战略已成,多费些时日,关中定可收复,其实回纥借不借兵并不重要,有郭大将军和顾青两位统兵平叛足矣。”
李亨冷声道:“郭老将军也就罢了,顾青的安西军,朕能信吗?将来平叛之后,焉知他顾青不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他若真是忠于大唐忠于朕的臣子,朕派杜鸿渐和李辅国去安西军大营时,便该识相地把兵权交出来,可他没有丝毫交兵权的打算,呵,鲜于仲通和哥舒翰也甘屈于下,算起来安西军已有十万控弦之士,这么多兵马,他想干什么?”
李泌心中其实也有猜疑,没办法,顾青手中的兵马太强大了,任何人看到了都不会安心,有这样一支不服宣调的强大兵马在卧榻之侧,谁能睡得着?
李泌想了想,道:“陛下,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平叛,平定叛乱后,陛下还政于长安,臣以为陛下可封赏群臣,尤其对顾青,可委以重任,让他做到人臣之巅,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
“人臣之巅,自是文职为尊,顾青可任右相,掌朝政大小事,爵位再封高一点,封个郡王亦可,但节度使之类的武职可卸下了,同时,安西军中诸将亦当封赏,将他们分别封到不同的州县任武将职,安西军将士打乱分散,一部分戍边,一部分禁卫宫闱,一部分充作地方州县驻军,如此,陛下之忧可解矣。”
李亨想了想,不由大悦,笑道:“李卿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对朕助益良多,顾青若是乱世英雄,朕便剪了英雄之羽翼,把他困在方寸之地,猛兽囚于樊笼,焉能振爪张目?”
李泌也笑了笑,心中不由喟叹。
他对顾青的印象不错,二人曾于重阳宫宴上结识,彼此都对对方有好感。若无官职和立场,想必二人定是一生的知己好友。
然而李泌终究是李亨的臣子,他注定要站在李亨的立场上决定敌友。
…………
日落时分。
两千余兵马跌跌撞撞行走在洛阳城外的大道上,后方十余里外,隐约可见安西军的旌旗飘展,喊杀声阵阵传荡。
王贵骑在马上,脸上青一块黑一块布满了尘土污渍,头盔不知扔哪儿去了,披散着头发,身上的铠甲也不整齐,肩甲和胸甲都丢了,骑在马上东倒西歪,一脸惶恐之色望向身后的追兵。
旁边一名军士扛着叛军的旌旗,旌旗上绣着“大燕河东节度使安”的字样。
旌旗上的名号并非安禄山,而是安禄山麾下的一员大将,名叫安守忠,他原姓王,后来被安禄山收为义子,于是改姓安,其人智勇兼备,颇受安禄山重用。
安禄山死后,安守忠奉命戍守潼关,如今潼关的守将便是他。
王贵打着安守忠的旗号正是恰当。
洛阳城外,王贵一行两千余人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仓惶地朝洛阳进发,后面还有兵马打着安西军的旗号喊杀追击,路上早有洛阳城派驻在外的叛军斥候看到,飞快将消息传到洛阳。
王贵和麾下两千余将士皆是叛军打扮,而且戏演得很投入,不仅服饰旗号没问题,而且乔装成了败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