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做权臣的傀儡他也不介意?”
“陛下,太上皇一生经历无数风浪,对他来说,只要皇位在手,一切皆有机会。顾青的得意只是目前,以太上皇的手腕,他若回了长安重新登基,定会有制衡顾青的法子,慢慢地削去顾青的权力,在太上皇的眼里,顾青不过是他一生经历的大风浪之一罢了,风浪,终会过去的。”
李亨脸孔渐渐涨红了,牙齿咬得格格响,神情阴沉地道:“朕……不可失去天子之位,否则朕必死无葬身之地。”
李泌叹了口气,指着手里的奏疏道:“那么,臣再请问,顾青的这道奏疏,陛下该如何回应?”
李亨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让朕回长安?”
李泌低声道:“陛下,咱们没有选择。”
“朕……可以不去长安,朕去洛阳署理朝政。”
李泌叹道:“陛下,洛阳城……也在顾青手里。”
李亨浑身一震,接着拍案暴怒道:“难道朕必须要做个傀儡?朕跟他拼了!”
“陛下,咱们拼不过……”李泌颓丧地道。
李亨挣扎着道:“朕若修书一封给父皇,与他联手起来,父子一致对外,朕与父皇都不去长安,顾青能奈我何?”
李泌沉声道:“顾青会从太上皇的诸多皇子里随便选一位,将其迎回长安,最后拥戴那位皇子登基,并代那个新天子征伐得位不正的您,结果或许比您回长安更悲惨……”
李泌无奈地道:“顾青这一道奏疏,真是把咱们路完全堵死了。而且陛下偏偏还没有理由向天下臣民宣告顾青的罪状,咱们都知道顾青是狼子野心,可天下臣民百姓却只知道顾青收复了关中河南,正一副板荡忠臣的模样毕恭毕敬迎天子还都,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
李亨失魂落魄地重重坐了回去,颓然道:“莫非朕真拿他没办法了?朕只能回长安当汉献帝了么?”
李泌笑了:“也不尽然,陛下终究是天子,占住了正统和大义,权臣再跋扈,他也要顾忌君臣之礼,安西军收复了长安,马上向陛下发来恭请还都的奏疏,说明顾青不想自己称帝,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陛下回了长安后,顾青也不会对陛下失礼的,因为朝堂上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
“陛下,太上皇有手腕慢慢制衡顾青,陛下是天子,必须更有手腕,陛下是君,顾青是臣,臣子权势再大,天子总是有办法收拾他的,在自保和冒险一搏之间,陛下如何选择?”
分析了利弊后,李亨久久沉吟不语。
半晌之后,李亨沉声道:“朕若回了长安,该如何制衡顾青?李卿可有办法?”
李泌低声道:“臣以为……首先,长安城的防务已被安西军接管,但咱们的底线是,宫闱禁卫必须要用朔方军,让安西军退出宫闱,陛下至少在宫里是安全的。”
李亨点头,深以为然。
李泌又道:“其次,顾青手握重兵,掌控朝堂,长安城无人能制衡他,但北方呢?叛军安庆绪史思明仍然控制着黄河以北大片土地城池,算上留守城池的人,安庆绪至少拥兵十万以上,叛军在关中一败再败,安庆绪史思明心中未免没有归降之意,陛下若遣密使与叛军接触……”
李亨顿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安庆绪和史思明制衡顾青?”
“不仅如此,据臣所知,如今的安西军内还有剑南道节度使鲜于仲通,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哥舒翰久病,麾下大将曲环代其职,他们是蜀军和河西军,并非安西军,陛下还都之后,定要令鲜于仲通和曲环回到各自的藩镇,使他们脱离安西军的队伍……”
李亨眼睛越来越亮:“制衡,分化,李卿好手段。”
李泌又笑道:“还有安西军麾下将领,常忠,沈田,李嗣业,刘宏伯等,皆是顾青的左右臂膀,陛下回长安后自然要大肆封赏平叛功臣,这几位将领战功赫赫,必委以重任,若让他们去朔方军或是河西军任职……”
李亨越来越高兴了:“顾青身边的人被朕调走分化,他还剩下什么?哈哈!”
李泌笑道:“顾青有阳谋,臣也有阳谋,天下英雄可不尽出于安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