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认真地道:“到了晋阳后,言行一定要谨慎,宁可贻误,不可以身犯险,王贵,记住我的话,你们比平叛重要。”
王贵感动得眼眶一红,什么都没说,抿唇重重抱拳,然后告退离去。
盯着王贵的背影,张怀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此人面丑却有大勇,是条好汉。”
顾青喟叹道:“今生有幸,认识了他们,我能走到如今的地位,是他们拼命把我抬上去的。”
张怀玉认真地道:“顾青,你能成就大事,不仅靠自己,也靠身边这些人,他们都是不凡的人,一遇风云便化龙,你若是龙,他们便是萦绕你身边的风云,你与他们互相成就,未来不管如何,你要善待他们。”
…………
冷冽的天气适合待在屋子里,生上一盆炭火,取一张竹纸浸湿,将生鸡蛋裹在浸湿的竹纸里,最后埋在炭灰下。
一炷香时辰后,便听见炭灰里啪的一声闷响,扒拉出炭灰,鸡蛋已熟,剥开蛋壳,一股沁人的清香飘满室,浓浓的蛋香里夹杂着几许烟火味,实属人间珍馐。
顾青一边吹着气一边剥着蛋壳,发出痛并快乐着的嚯嚯声,蛋壳剥开,迫不及待掰下一块塞入嘴,烫得倒吸凉气,眼睛却眯了起来,像一只被主人抚摩肚皮的猫,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难得享受孤独的时光,可惜总是太短暂。
屋门被人大力踹开,一道清丽的身影化作黑烟,像一只耗子窜了进来。
“顾阿兄!”张怀锦定定看着顾青的脸,随即小嘴儿一瘪,眼泪扑簌落下,张开双臂如乳燕投林,扑进顾青的怀抱。
顾青没反应过来,任她死死地抱住自己,半晌才回神。
“三弟肉蒲……咳,三弟!”
张怀锦脑袋埋在顾青怀里,闷声道:“什么三弟,叫怀锦妹妹……”
“怀锦妹妹,……吃鸡蛋吗?”顾青干巴巴地问道。
张怀锦抬头不满地瞪着他:“这么久没见我,你就只会说这一句?”
顾青凝目打量她片刻,认真地道:“怀锦妹妹,你发育得更好了。以后不该叫你三弟,该叫你三十六弟……”
张怀锦脸蛋儿一红,虽不知“三十六弟”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不是好话。于是恨恨地捶了他一记,道:“罢了,指望你说好听的话,这辈子怕是指望不上了。”
说着张怀锦拉着顾青的手,开始了曾经熟悉的絮絮叨叨。
“顾阿兄,我和阿姐前几日就回长安了,本想进城后就来见你的,但被二祖翁拦下了,他说女儿家太主动了显得不检点,于是把我和阿姐禁足了,可气的是阿姐,她武功高,偷偷从窗户飞了出去见你,却扔下我不管,我今日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出来的……”
撅嘴瞪着顾青,张怀锦不满地道:“你明知我回长安了,又被二祖翁禁足无法见你,你为何不来见我?就算不见我,二祖翁也是刚回长安,你为何不主动去见他?作为晚辈,一点礼数都没有。”
顾青苦笑。
张九章回长安后,顾青当然想去拜见他,可是如今朝堂正是复杂纷乱之时,顾青与天子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秘密,若此时贸然登门拜会张九章,李亨若知道了难免对张九章心生猜忌,顾青实在不忍张九章莫名其妙受了牵累,这才一直忍着没登门。
理由太复杂,顾青没法对张怀锦这个单纯的姑娘解释清楚,于是只好笑了笑,道:“两年不见,你好像真的成熟了很多……”
张怀锦喜滋滋地道:“咱们久别刚见面,顾阿兄如何知道我成熟了许多?”
顾青正色道:“刚才你进门的时候虽然如当年一般踹门而入,而且亦如当年一般像只耗子窜了进来,但我隐隐中能察觉,这只耗子窜进来时,步履比当年稳重了许多,那一溜烟儿的身影透出一股鼠目寸光的小精明,令人刮目相看……”
张怀锦呆滞半晌,俏脸忽红忽青,突然像只发怒的小雌虎,一脑袋狠狠撞向顾青的胸口,然后毫无仪态地朝他抡起了王八拳,一记又一记。
顾青左右闪避,张怀锦不依不饶,不知揍了多少下,张怀锦忽然噗嗤大笑起来,笑得不可抑止。
“真是的……这么久不见,顾阿兄嘴里还是没一句正经话,每次都气得人半死。”张怀锦咯咯笑得不能自已。
抬眼瞪着他,张怀锦美眸带着嗔意,不满地道:“总是拿人家当小姑娘糊弄,你就不能把我当成女人吗?顾阿兄,我已经十九岁啦,我长大了。”
顾青点头:“看得出,看得出,非常大了。”
张怀锦撅着嘴道:“安贼叛乱后,我随阿姐去了蜀州,我也帮你做了不少事呢。帮你招募蜀中青壮子弟,帮你筹集钱粮,帮你组织人力运送瓷器去龟兹……总之,我帮了你很多,你必须谢我。”
顾青真的感动了,叹道:“辛苦怀锦妹妹了,你真的成长了许多,这句话是真心的。”
张怀锦忸怩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也不必太感谢我啦,事情大多是阿姐做的,但我也出了力的。没关系,反正迟早是一家人,我是给自家做事,再辛苦也值了。”
顾青愕然眨眼:“什么一家人?”
张怀锦愈发羞涩地道:“阿姐与我商量过了,顾阿兄如今是国公,除了正妻外,按制可以娶八个滕呢,我与阿姐是亲姐妹,她若嫁你,我便以滕妾的身份一同随她嫁过来,长安的权贵高门联姻,很多都是亲姐妹同嫁一夫,咱们……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