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张怀玉派人传出话来,今日朝会后郡王殿下偶感风寒,已然病倒了,很严重,只剩一口气的那种,怕是无法遵旨入宫了。
借口太敷衍,比万金油还可恨,偏偏却拿这个借口无可奈何,古今多少帝王将相都在这个万金油借口面前一败涂地。
李亨既震怒又无奈,只好再派宦官去京兆府宣旨,严令府尹宋根生马上释放永王。
结果宦官仍然连京兆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顾青仿佛早已预判到李亨的反应,调拨了一千余安西军将士守在京兆府官衙前,宣旨的宦官被杀气腾腾的将士们吓得两腿发软,话都不敢多说立马扭头便走。
接连碰了一鼻子灰,皇权受到严重挑衅,李亨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宫里暴跳如雷,指天大骂。
第二天午时,在两千余安西军将士的押送下,蓬头垢面的永王被提出大牢,押赴西市,午时一刻,随着监斩官扔下令箭,刽子手一刀挥落,永王的头颅落地。
满城臣民震惊万分,看到京兆府四处张贴的永王罪状后,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反而是朝堂的大臣们则一脸诡异莫测。
朝臣们很清楚,问斩永王的谕令根本不可能出自宫闱,而是顾青个人的决定。
这就有意思了,天子没答应的事,顾青却以非常强硬的姿态办了,下手的对象还是皇室宗亲,大唐自立国以来,除了宗亲谋逆之罪外,还没有因别的事情而被斩首的先例。
皇室宗亲犯了再大的罪,最高的惩罚也不过是削去王爵,贬为庶民,流放千里,今日永王涉事被斩,顾青算是开了大唐历史的先河。
斩了永王只是个开始,顾青用这种强硬的姿态深深地震慑了宗亲和朝臣们,许多宗亲藩王在自己的王府里破口大骂顾青,然而出了王府,宗亲们却战战兢兢话都不敢多说,朝臣们当日在金殿内亲眼见识了顾青的威势,连天子都拿他无可奈何,别人更不敢说什么。
倒是有几个性格正直的御史凛然不惧,永王被斩后,几名御史义愤填膺联名上奏,参劾顾青擅专不法,臣权欺君,妄杀宗亲而乱大唐律法云云。
参劾奏疏刚递到御史台,就被御史中丞压下了。
御史中丞脸上笑眯眯,心里,你们要死我不拦着,别特么拖累我。
亲眼见识了这位顾郡王的强硬姿态,以及杀伐果断的性格,你们还不知死活敢捋顾郡王的虎须,你们倒是青史留名了,我这个御史中丞给你们陪葬吗?
再说顾青若是恶意构陷倒也罢了,昨日金殿上,京兆府尹细数永王罪状,每条每款皆铁证如山,永王犯了那么多命案,长安市井百姓对永王伏法正是拍手称快之时,顾青这么处置虽说有擅权乱法的嫌疑,但他的处置也算公允,让人根本挑不出错处。
天子都拿这位郡王没办法,你们几个御史特么想翻天不成?
几位御史的参劾奏疏根本连小涟漪都没翻起便迅速沉寂下去了。
永王伏法后,顾青召集三省六部堂官议事,在郡王府的前殿内,顾青与朝臣们商议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以尚书省为首,六部尚书响应,朝堂颁下了一道政令,名叫《宗亲食邑户籍土地清查令》,这道政令从尚书省出台后,迅速被颁布各地州县。
顾名思义,这道政令是要清查皇室宗亲名下食邑的真实户籍和土地了。
永王被杀的第二天,朝堂便马上推出了这道政令,永王的死更给人一种耐人寻味的深意。
政令刚出尚书省,立马就被长安城的诸多皇子公主们知晓了。
皇子公主们吓得大惊失色,气得在各自的王府里跳脚,然而他们连发脾气宣泄的时间都没有,骂到一半便马上召集府里管事下人,将名下逾制的农户,土地,别院农庄等,全部主动上交朝廷,并令府中幕宾门客马上撰写奏疏,自请逾制之罪。
长安城里数十位皇子公主和宗亲这次非常配合,而且无比主动,认罪态度诚挚热情,招完了还想招,只不过在自己的府里时,诸位宗亲的情绪没那么稳定。
事实上,永王被斩这件事给皇室宗亲们的刺激比较大,有了永王这个反面教材,其余的宗亲谁还敢跟顾青对着干?
更有意思的是,那道从尚书省发出来的政令根本没过天子李亨的眼,顾青召集群臣商议过后,便拍板决定了,连向天子禀奏的形式过场都没走,直接颁布天下。
这说明了什么?天子已无法庇护这些皇子公主了,顾青的权势如今已公然驾凌于皇权之上。
在强大的权势面前,身份高贵的皇子公主们也必须低头,不低头者,永王便是下场。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总是越积越深,而人与人的关系也会因为矛盾的积累而慢慢变得僵冷,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僵冷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变得不可调和,不共戴天。
永王的人头落地,李亨便已清楚,他与顾青之间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李唐的皇权因为永王一案,而被打击得支离破碎,再不除掉这个权臣,李亨便是第二个汉献帝,下场甚至比汉献帝更惨。
生死存亡,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