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马县令亲自登门,请求征调甘井庄的青壮后,李钦载的心里便对封禅开始有了明显的抗拒,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如何用委婉的方式劝谏李治,让他收回成命,取消封禅。
想了几天,他发现很难。
一个人的虚荣心无限膨胀后,就像易燃仓库里燃起来的大火,很难扑灭。
人性里唯有那些阴暗的欲望,才是最疯狂也最执着的。
李钦载不想步刘仁轨的后尘,可是刘仁轨的遭遇,却又让他感到忧愤。
或许,那十记廷杖也唤醒了李钦载的良知。
独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心情却越来越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反而全身陷入一种阴冷中。
李钦载阖眼养神,嘴里却不自觉地喃喃吟诵:“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良久,李钦载赫然睁开眼,突然放声道:“来人,备马,我要回长安!”
…………
甘井庄离长安很近,两个时辰后,李钦载领着部曲进了延平门。
入城后没回国公府,而是打听了刘仁轨的府邸地址,然后领着部曲们来到刘仁轨的府邸门前。
门前冷落车马稀,破旧的门楣,脱漆的门柱,窄小的侧门,门外的石阶上斑斑青苔,显然是多年不曾修缮过了。
刘阿四手执名帖,轻轻敲门,侧门打开,一位老管家模样的人蹒跚走出来,默默朝李钦载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进后院通禀去了。
许久后,老管家缓缓走出来,客气地请李钦载入内。
刘仁轨趴在床榻上,屋子里弥漫着中药的味道,他的上身仅着里衣,下身却光着,只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正抱着一只石枕痛苦呻吟。
床榻旁坐着一位老妇,正在默默地抹泪,显然是刘仁轨的发妻。
见李钦载走进来,老妇飞快擦了擦眼眶,露出若无其事的矜持微笑,朝李钦载微微颔首。
刘府这般光景了,老妇仍是不卑不亢,雍容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