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李弘都是温文有礼,非常懂事,在李治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来没有任性过,有时候李治都有些遗憾,为何这位皇嫡子如此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甚至都希望李弘能偶尔做几件过分的跋扈的事情出来,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惊讶一下,或是骂他几句,否则这个父亲当得太没有成就感了。
或许李弘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便是前日公然上疏谏止父皇宠信卢迦逸多吧。
那真是生平第一次,用激烈且锋芒毕露的言辞,抨击父皇的错处,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李治对长生不切实际的贪欲。
那道奏疏让李治既生气又无奈,其实内心里却莫名有一丝欣喜。
这个向来温雅的太子,居然也有如此刚烈的一面,如果他能健康地活下去,未来的大唐或许又将有一位英明果决的君主。
随着李弘今日的亲至,父子俩因为那道奏疏而产生的一丝隔阂,早在殿门外互视而笑的那一刹烟消云散了。
沉默良久,李弘突然轻声道:“父皇令卢迦逸多给儿臣诊病,儿臣并未善待他,也未服用他给儿臣开的方子,请父皇恕罪。”
李治摇了摇头,道:“朕怎会责怪你,你不信卢迦逸多,当然不会服他的药,你有此主见,尽管与朕见不合,朕只会高兴,不会怪罪,大唐的未来需要一位有主见的帝王,而不是唯唯诺诺只知附和的庸君。”
李弘苦笑道:“大唐的未来,儿臣怕是看不到了,父皇春秋鼎盛,还请辛苦几年,好生栽培皇弟沛王贤……”
李治突然沉下脸:“不要胡说八道,你的时日还长,好好活下去,大唐未来的天子必是你,只能是你!”
李弘笑得酸楚,李治也扭过头去。
其实父子俩都心知肚明,有些话与其说是安慰对方,还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如果李弘真的时日还长,沛王李贤为何无缘无故被召回长安?
大约,父子二人都已做好了离别的准备,只是那层轻纱谁也不忍揭开。
李弘理智地转移了话题,低声道:“父皇,儿臣命不久矣,临别之际,想说几句逆耳之言,父皇罪责儿臣也好,废黜儿臣也好,儿臣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必须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