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代表吴郡陆氏向朝廷表忠之后,作为家主的陆松溪便该出面了,原本陆松溪打算来江州与李钦载面基。
一方代表家族,一方代表朝廷,正式聊一聊关于江南之地,朝廷与陆氏的利益合作取舍等具体事宜。
然而陆松溪赶到江州时,李钦载恰好率部开拔姑苏,两人就这样错过了。
陆松溪于是便留在江州,跟其余的望族一样,猜测李钦载此行姑苏的目的,父子俩讨论无果,但也不焦虑,反正陆氏跪得比较快,李钦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陆氏下刀。
今日陆云从城外回来,陆松溪心有疑虑,于是迎出刺史府的院子。
陆云恭敬朝陆松溪行礼后,陆松溪问道:“我儿此行如何?”
陆云眉头深锁,低声道:“孩儿去了城外的一个庄子,是咱们陆氏名下的庄子,庄子里共有庄户四十余,但大多是老弱妇孺,青壮倒是不多见。”
陆松溪嗯了一声,道:“大唐府兵是世袭,庄子里的青壮大多应征入了府兵,并不稀奇。”
陆云却摇头道:“孩儿问过庄子里的老人,青壮应征入府兵者,大约四十许,但还有一大半的青壮却不是入了府兵,而是背井离乡,去外地谋生路了。”
陆松溪皱眉:“为何如此?”
陆云叹了口气,道:“留在庄子里,青壮只能活活饿死,因为……庄子里的土地基本都是咱们陆家的,庄户都已成了咱家的佃户,而佃户每年种田交租之后,所剩寥寥,根本养不活全家,除了出外谋生,已没了别的生路。”
陆松溪神色不变,能当家主的人,心性方面不会太善良,贫贱阶级的死活他并不是很在意,他的眼里只有家族利益。
见陆松溪不出声,陆云神情犹豫片刻,低声道:“父亲……”
陆松溪摆了摆手:“老夫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庄子里的土地都是咱们陆家的,但陆家当年买下这些土地,一没抢二没偷,都是堂堂正正你情我愿的买卖,买卖就是买卖,不必掺杂什么悲天悯人的念头。”
陆云沉默片刻,缓缓道:“孩儿只是想告诉父亲,李郡公暗示孩儿去城外村庄里走一走,体察一下民间疾苦,李郡公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必然有他的深意。”
陆松溪神色一紧。
他可以不在乎贫贱农户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李钦载说的话。
一个阶级碾压另一个阶级,这就是大鱼吃小鱼的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