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熙踌躇了片刻,向媳妇比划道:你想不想沐浴,我带你去净房。
觉出宋景微完全看不懂他的手语,他显得滞涩、无措,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刚刚不会说话的那些日子。
“你家有纸笔吗?”宋景微终于开口道,这是他和沈君熙说的第一句话。
“嗯嗯……”沈君熙连点头带比划道,发出唯一的声音。他哑了这么多年,平时很少发声,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还能发出声音。
笔墨纸砚家里还有,自从他不能读书之后,家里遗留的笔墨没有再动用过。笔墨太贵了,用一些少一些,何况和沈家夫妇交流,并用不上笔墨。
沈君熙从柜子里,取出久违的文房四宝。待下笔的时候,他隐隐感到有些生涩,不太敢写下去。万一写的字不好,岂不是拿不出给人看。
其实他多虑了,宋景微不会欣赏古人毛笔字,只看懂他写的什么,就说道:“带我去吧。”
沈君熙点头,把纸张压好,回头看看他,然后走在前头带路。
经过院子,碰上了杨氏,这个老实软和的妇人拘谨地看着他,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只用两道热切的眼神追随。
沈君熙对母亲比划了俩下,令她连忙点头,连声道:“哦哦,儿媳妇要洗澡啊,娘去打水!”
沈君熙拦着她,摆摆手,抢在杨氏前头走进厨房。
杨氏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呐呐道:“那个,儿媳妇,娘……带你去净房。”
“谢谢。”宋景微向她点了点头,手里抱着两件换洗衣裳。
“不,不用客气,咱们是一家人。”杨氏摆手笑道,一边走在前头,一边回头嘘着宋景微,一眼一眼地,总觉得她家儿媳妇看不够,真是个少见的俊俏孩子。
家里就那么四间泥砖屋子,净房和厨房还是用茅棚搭的。
宋景微正在打量,从神色上看不出好歹,杨氏忐忑地解释道:“虽然是茅棚,但是茅草还是四月新上的,没有虫子。”
“没事。”宋景微找了个地方把衣裳放下,见杨氏还杵着,他道:“您出去吧。”
杨氏正紧张,闻言吓一跳,连忙点头道:“哎,哎哎,我出去。”
在门口撞见提来洗澡水的沈君熙,杨氏温声叮嘱:“好好对你媳妇。”
宋景微凝神倾听,边听边摇摇头,杨氏和沈家把他当成什么了。那拘束和谨慎的态度,有些令人无奈,但是宋景微懒得管。
不一会儿,沈君熙将浴桶倒满,凉水热水兑好,向宋景微比划了几处地方,一处是放皂角的,一处是葫芦瓢,用来擢水洗澡。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宋景微点头说。
沈君熙抬眸看了他两眼,移步走出净房。
宋景微洗完澡,拎着自个的脏衣服走出来。他一抬眼就看见一根红柱子杵在外面,很讶异,难不成这个哑青年一直没走开,可是他守在外面干什么?
一双手把自个手上的衣服拿了过去,宋景微眼睁睁地看着他端起木盘,在井边打水,一会儿就将衣服洗出来了,仔仔细细地晾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还真是顺手,宋景微想。
沈君熙晾完衣裳,发现媳妇神情怪异地看着自己,他狐疑地眨眨眼,低头望望自身……羞涩地抿嘴,他身上还是新郎喜服,之前洗澡后并没有换下来。因为洞房花烛夜,不穿上喜服似乎很遗憾。
不过媳妇的喜服换下了,他踌躇地走过来,向宋景微指指房间的方向,带头走回去。
宋景微抬头看看月光,又凝眸看看那个青年的背影,正巧那个青年回头,眼神仿似会说话,问他怎么不走了?
疑问?或许还有紧张与忐忑。
这对宋景微来说,是很奇妙的体验,似乎和不戴面具的古代人相处,比现代形形色色的人更为舒服。
在青年无声的催促下,宋景微慢慢走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