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臻琳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有个婆子急匆匆往屋里头去了,忙道,“应当是有消息了,去瞧瞧。”
那婆子是来传话的,说四房已经到了巷口了。
马老太太由段氏和曹氏搀扶着起了身,苍老的声音透着无力和疲倦:“走吧。”
几位老太太坐了软轿,其余人皆是步行,依着辈分,慢慢往祠堂的方向走。路上遇见贾老太太等人,也没有彼此多言语。
男人们早早就候在了祠堂外头,女眷到了不久,就瞧见了空中飞扬的白色纸钱。
八老太爷被臻珊和臻玟扶着,嫡孙臻徊捧了灵位走在前头,九老爷与十二老爷抬着棺木,一步步往祠堂方向来,走得越近,越能听见四房女眷的嘤嘤哭声。
臻璇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边,她只是抬着头看着七人多高的牌坊,那时的莫妍就是跪在这里,整整三天三夜。
眨眼不过是半年多,一切却已是前世——莫妍撞了这牌坊,成了五房的臻璇。
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悄悄地握了起来,松开,复又握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嘲讽、是不甘、是愤恨,还是其他的表情,她是真的不晓得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时刻。
纸钱落下,擦过臻璇的脸颊,被寒风吹得发红的皮肤隐隐有些刺痛,听的那些哭声,臻璇只觉得心头一紧,盯着那牌坊的目光生生要滴出血来。
她还记得,这牌坊是如何流下了她的血,沿着那石头缝,一直流一直流。
不晓得那时半夜失足的二奶奶有没有被抬回这里?停灵几日?几人哭丧?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哀伤?
那牌坊柱子上的血迹又是何时被擦去的?
那些念头如魇症一般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脑子里闪过一幕又一幕,都是莫妍的回忆,最后停在了烧红了眼的血迹之上。
臻琳留意到了臻璇的失态,明明面无表情,却是无比哀伤,只是她的眼睛看着的是那牌坊。
臻璇的身子微微晃着,似乎下一瞬就会倒下去,臻琳来不及细想。一把握住了臻璇的手,这时她才感觉到,臻璇袖子下的手捏得那么紧,都要把掌心掐出印子来了。
臻琳这一动作,臻璇猛得回过了神,若不是努力压抑着,几乎要大口喘息起来。她不敢再去想,只好闭上了眼。
一闭眼,听觉反倒是灵敏了起来,除了身边低低的哭声。另有一人哭得伤心。臻璇睁开眼一看。果真是十六老爷。
若不是五老爷扶着。十六老爷几乎都已经站不住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又觉得那白色是那么扎眼。如果可以,他都要冲上去抢了臻徊捧着的牌位。抱在怀中狠狠哭上一场;亦或是扑到棺木之上,离生母更近一些。
四老太爷看着十六老爷的样子,连叹息都觉得心痛——无论养了多少年,无论费尽了多少心血,别人的儿子始终是别人的儿子。
姜老太太瞧着是比四老太爷镇静,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家规矩,女子不入祠堂,生前不能。死后亦如此。包老太太只能停灵在祠堂边上的一个小厅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