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匆匆朝孙恪点了个头,行至罗汉床前跪下,双手捧住皇太后的手,颤声道:“母后……”
“你先起来吧,地上冷,”皇太后转头与珠娘道,“扶安阳起来。”
珠娘上前,轻声道:“大长公主。”
这四个字一出,不止是安阳,连皇太后都愣了一愣,再回过神来时,她苦笑了声:“哀家也成了太皇太后了。”
高氏从潜府中的皇子妃,到中宫皇后、皇太后,又在年老之时成了太皇太后,一辈子看过荣华无数,也送走了太多的人。
安阳坐下,问道:“皇兄的风寒竟是如此严重?”
“不是风寒,”皇太后的声音有些哑,把传书推给安阳自己看,道,“是大火。”
大长公主仔仔细细看了传书,甚至因为激动,握住了站在她边上的顾云锦的手:“是睿儿?”
虽无实证,但应该与孙睿有关。
太皇太后按了按眉心,道:“哀家错了吗?他当时处置静阳宫,哀家坚持留睿儿性命,哀家错了吗?”
问的声声泣血,听的人又何尝不悲痛万分。
大长公主双手掩面落泪。
顾云锦的眼里亦含着泪,她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爱笑、喜甜,对晚辈疼爱和善,她也有怒火滔天时,但她坚毅、冷静,训斥时字字如刀、气势逼人,而现在,她彷徨又失落,甚至自我怀疑。
顾云锦蹲下身子,抬头仰望着太皇太后,道:“您没有错,陶昭仪娘娘被毒蜂所害,静阳宫陷入巫蛊之事,一日之中,虞氏和七殿下身死,恩荣伯府抄没,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京中百姓,无不侧目,猜测不断。
您希望朝堂稳固、江山平和,当时您坚持不处置三殿下是没有错的。”
太皇太后低着头看顾云锦,那双眼睛里有泪,也有光。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十几岁的年纪,最是天真,遇事时而鲁莽、时而踌躇。
去关外游历还是在京中循规蹈矩,入皇家为皇子妃还是嫁个门户相当的公候伯府子弟……
人生的选择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对与错又如何能简单断言。
她的祖母教导她,便是到双脚一蹬上路的时候,人都无法给每一个选择定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