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参议翻了几卷,干脆让人带着他进了都水监堆放案卷河图的几间屋里,对着到处都是蛛网,半间屋子都已经腐坏坍塌的卷宗柜子,以及伸手过去,先惊走一群虫子的文件卷宗,那份心情,无法形容。
姚参议退出来,吩咐几个老成仆从,帕子蒙了面,和都水监衙门几个书办一起,先把屋里能翻看的卷宗和图纸挑出来。
姚参议在门口站了一刻多钟,对着挑出来的半张不知道哪条河的河图,呆站了片刻,一声长叹,叫了个小厮,吩咐去请朱参议过来,朱参议比他见多识广,得找他商量商量眼前这个怎么办。
东水门内全家那几只船堵住了河道,却堵不住不停涌入的汹涌而混浊的河水,和倾泻而下的雨水一起,进了京城,就堵在京城。
到傍晚,整个京城,连宫里,也平地漫起了半尺深的水。
不管是穷家还是高门,甚至宫里,都只忙着一件事,堵门堵水,往高处堆东西,往高处走,从四门出去,往城外山上避水避雨的,车挨着车,人挤着人。
永宁伯府堵门堵得早,不过半点用没有,自家后湖是和外面水道通连着的,水从湖里漫出来,一条条锦鲤欢快的游进了暖阁花厅。
李老太爷从水漫进他和小美妾的安乐窝里那一刻起,就惊恐万状的喊着车喊着人,抱着小妾往外冲,他得赶紧逃出去,逃到安全的地方。
严夫人让人备了车,安排了稳妥的管事,拉上急的恨不能飞出府的李老太爷和小妾,以及紧跟在李老太爷后面,要尽孝道的李二老爷李学珏,和二太太郭氏,沿着水最浅的御出了城,直奔半山上的庄子。
临到这样的事,姚老夫人就比李老太爷强了太多了,一边叫了人进去问外面的情形,一边让人把她的细软都堆到阁楼里,堆不了的就高高架起来,至于那帮不孝子孙,她就懒得多管了。
送走李老太爷和李二老爷,再去看了一趟姚老夫人,两件最大的事安顿好了,严夫人指挥满府的下人,往外面打听水情,往阮家、唐家、徐家各家看看怎么样了,再让人去城外看看水情,衡量着是不是该带着全家人出城避灾逃命。
李老爷在衙门不敢离半天,衙门里也淹了,上头下了死令,谁敢不管不顾的回家,那是不要命了。
徐太太听到冬姐儿一早上就由阮夫人陪着,往婆台寺去了,心就落定了,跟着严夫人忙前忙后,照看孕妇,照顾孩子,不能断了孕妇孩子的热水热饭。
李夏和李文楠被严夫人拘在身边,寸步不许离。
李文楠对着一点点往上漫涨的洪水,和半点不见小的雨幕,一点点恐惧起来,拉了拉李夏,声音微抖,“阿夏,你看这水,你说,会不会……全淹死了?我不死凫水。”
“不会,皇上还在宫里呢。”李夏声音不低,至少严夫人能听到,“水一起来,我就让富贵去看着了,宫里一有动静,咱们就跟着往城外去。”
“还用让富贵看着?”严夫人回头扫了眼李夏,“真要是该赶紧出城了,肯定有人递信儿。”
“那倒是。”听说无性命之忧,李文楠顿时心就宽了。
“唉。”严夫人紧皱的眉头一丝儿没能松开,她长这么大,头一回看到京城到处漫水淹成这样,这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去,退下去之后……
严夫人想着满屋满院满街的淤泥污秽,头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