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昨天找过我,说他跟你说了几句从前的旧事,还说,你和他说,能替他伸张这个冤枉,问问我的意思。”朱喜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是你把他送走了?”陈江将杯子放到桌子上,一只手平平的伸出,按在杯子旁边,淡定依旧。
“不是,我犯不着送他走,我倒是很愿意看一场热闹,只是,我劝了他几句,他那桩案子,怪不得别人,他们熊家,就他这一支独苗了了,他儿子还小,又聪明,安安稳稳过日子最要紧,不要被人利用了。”朱喜头摇的爽快,话说的更爽快。
“六年前,熊大找你求个公道?”陈江紧盯着朱喜,重重咬着个你字。
“是,”朱喜呵呵笑起来,“陈先生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我们朱家是团头世家,到我父亲,还做着团头行当,到我,年青时候心高气傲,看不上团头这一行,就把祖上留下的行当扔了出去,后来。”
朱喜一边摇笑一边笑个不停,“人吧,生在哪儿,就爱呆在哪儿,活了三十多年,我才知道,我天生就是混南城根下九流的,那皇城根的高雅,我消受不起。想明白的时候,团头的行当已经送出去了,拿,倒是能拿回来,可我嫌那行当挣钱不多,就没要,进了访行,先生听说过访行吗?”
朱喜笑眯眯看着陈江,陈江点头,脸上有几丝意外,他没想到对面这个气度不凡,满面慈祥睿智的老者,竟然是个讼棍!
怪不得熊大找他。
“在访行一做就是十几年二十年了,不光是熊大这桩事,唉,这世间,匪夷所思的人犯案子,多如牛毛,真是长了无数见识。”
朱喜看起来十分感慨。
陈江神情平淡中,隐隐透出了几丝慎重,一言不发的看着朱喜,专注的听着他的话。
“先生,恕我直言,熊大一家远走高飞,对先生来说,是极好的事。”朱喜对着陈江,仿佛对着几十年的老朋友,推心置腹,语带关切。
陈江拎起自己那把酒壶,倒了杯酒,只看着朱喜,却不说话。
“我在访行做了二十来年,说句不托大的话,这京城,没什么案子是我不知道的。”朱喜态度谦恭,话却不客气,“先生现在手里这桩案子,我也略知一二,不瞒先生,从都水监事发那天起,我就知道,这桩案子,要露出头脸了,后来,说是点到了先生头上,我就略打听了些先生的事,先生极其难得,由先生来查办这桩案子,实在让人期待啊。”
陈江神情凝注,这几句话,句句都是深意。
“朱先生托庇在哪家门下?”陈江突兀的问了句。
“刚才和先生说了,我家是团头世家,到我这一代,还是个团头呢,偏偏我这个人又眼高于顶,家里又不短银子用,用不着听谁使唤。”朱喜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