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生,我现在需要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狄言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语气咋听上去还有一丝严肃。
“你........对我的剧本安排做了改动对吗?”
这话问出时全场观众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偌大的场馆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看过《戎衣》的人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这一幕的细节,隐约想起结尾处似乎确实跟青年的表演有所不同。
电影中将军自刎后的姿势依旧是半跪着的,至死也没有倒下,一派铁骨铮铮。
可在青年的表演中,将军不仅缓缓倒了下去,临死时一只手伸向了空中,仿佛准备抓住些什么似的,就连眼角也沁出了一滴泪。
难不成狄言要因为这个改动大发雷霆?这部电影是他的作品,现在被其他胡乱改动,他生气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这个慕云生除了结尾擅自改戏以外,其他地方的表现都可以说无可挑剔,真因为这点被狄言批判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唉,好好按剧本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观众们的心都提了起来,眼角场上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也不敢交头接耳,只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台上的青年,只等着看他如何答复。
“是的,我确实在结尾处做了改动。”沈忱温声回答。
“我需要一个你擅自改戏的理由。”狄言依旧板着脸,全然看不出喜怒。
“我只是,将自己代入了将军这个角色本身,体验过他的心境后,最终才做出了这样的改动。”沈忱思索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狄导您的处理自然没有问题,小甘将军忍受了数天的凌虐毒打,也从未想过屈服,他从始至终都是个英雄,哪怕是死也要维持着英雄姿态。只是我觉得,就算是英雄,也是会累,会倒下的,他大情大义活了一辈子,临死时总该想起些自己真正牵挂的,或许是千里之外的家人,或许是军营中同生共死的兄弟,亦或是多年前偶然瞧见的某位姑娘水灵灵的一双眼。他将下辈子都献给了国家,从不曾袒露过自己的心绪,于是我私心想着,就将临死之前的这一瞬间,彻彻底底的留给他吧。”
狄言听了他的解释后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再抬起头时依旧面无表情。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擅自改动我的戏。”
“是的,我知道。”
“所以你不惜冒着惹怒我的风险,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下去的可能性,也要坚持你自己的主张?”
这个问题直接而尖锐,沈忱没法直接回答,但他也只沉默了数秒钟,再开口时语气中依旧一派坚定。
“是的,优秀的演员应该呈现给观众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脸谱化的人物,而是该彻底融进角色里,认真体会出他的喜怒哀乐,然后将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呈现给观众。如果我全盘照您的剧本演的话,甘时吟便只是您的甘时吟,绝不会是我想展现给大家看的那个甘时吟。”
沈忱在说这番话时狄言一直目光犀利的注视着他,而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目光温和,却自信满满。
“这样的话那实在是抱歉了。”狄言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非常可惜........”
他说这句话时故意卖了个关子,将腔调拖得很长,可即便如此观众却从他的种种表现中将他对慕云生的态度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唉,这个年轻演员演技不错,就是太犟了点,完全不知变通,这部剧的大导演就坐在评委席呢,他说这番话可不就相当于直接打了导演的脸,认为他的安排不好么,那狄言不给他面子不也在情理之中?
只希望他能从这件事中长点教训,别在这么自以为是了,娱乐圈比他资历老地位高的人比比皆是,哪怕他的想法确实不错,可哪能轮得到他来摆谱。
“非常可惜........我这一票投定你了!”
狄言的话音方落,观众席处便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那些坐等着慕云生被狠狠讽刺的观众们已经完全傻眼了。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狄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他在面对其他演员时候的尖酸刻薄去哪了??
他们和邻座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的震惊,有人甚至还不敢置信般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结果。
慕云生何德何能,居然将狄言的这票争取了过来。
要知道在A组的比赛中,狄言几次都宁可弃权也不会将手中的这票轻易投出。
而沈忱在听到狄言的那句“非常可惜”时,尽管面上一片镇定,一颗心却还是高高的悬了起来,及至狄言宣布了最终结果时,他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眼里也染上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