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道:“婉妹,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咱们慢慢想法
子逃出去。”木婉清道:“我不逃出去,我死在这里也好,死
在外边也好,都是一样。我不出去!我不出去!”她刚才还在
大叫“我要出去”,可是一会儿便又大叫“我不出去”。段誉
知她心情激动,一时无可理喻,当下不再说话。
木婉清发了一阵脾气,见他不理,问道:“你为甚么不说
话?”段誉道:“你要我说甚么?”木婉清道:“你说你在这儿
里干甚么?”段誉道:“我徒儿捉了我来……”木婉清奇道:
“你的徒儿?”但随即记起,不由得破涕为笑,笑道:“不错,
是南海鳄神。他捉了你来,关在这里?”段誉说道:“正是。”
木婉清笑道:“你就该摆起师父架子,叫他放你啊。”段誉道:
“我说过何止一次,架子也摆得着实不小,但他说只有我反过
来拜他为师,方能放我。”木婉清道:“嘿,多半是你的架子
摆得不像。”段誉叹道:“或许便是如此,婉妹,你又是给谁
捉了来的?”
木婉清于是将那青袍客的事简略一说,但自己要他“将
哥哥变成丈夫”这一节,却省了不提。段誉听说这人嘴唇不
会动,却会腹中说话,双足残废而奔行如飞,不禁大感有趣,
不住追问详情,啧啧称异。
两人说了良久,忽听得屋外喀的一响,洞孔中塞进一只
碗来,有人说话:“吃饭罢!”段誉伸手接过,见碗中是烧得
香喷喷的一碗红烧肉,跟着又递进十个馒头。段誉将菜肴馒
头放在桌上,低声问道:“你说食物里有没有毒药?”木婉清
道:“他们要杀咱俩,再也容易不过,不必下毒。”
段誉心想不错,肚子也实在饿了,说道:“吃罢!”将红
烧肉夹在馒头之中,先递给木婉清,然后自己吃了起来。外
边那人道:“吃完后将碗儿抛出来,自会有人收取。”说罢径
自去了。木婉清从洞中望出去,见那人攀援上树,从树墙的
另一面跳了下去,心想:“这送饭的身手寻常。”走到段誉身
边,和他同吃夹着红烧肉的馒头。
段誉一面吃,一面说道:“你不用担心,伯父和爹爹定会
来救咱们。南海鳄神、叶二娘他们武功虽高,未必是我爹爹
的敌手。我伯父若倘亲自出马,那更如风扫落叶,定然杀得
他们望风披靡。”木婉清道:“哼,他不过是大理国的皇帝而
已,武功又有甚么了不起?我不信他能敌得过那青袍怪人。他
多半是带领几千铁甲骑兵,攻打进来。”段誉连连摇头,道:
“不然,不然!我段氏祖先原是中原武林人士,虽在大理得国
称帝,决不敢忘了中原武林的规矩。倘然仗势欺人,倚多为
胜,大理段氏岂不教天下英雄耻笑?”
木婉清道:“嗯,原来你家中的人做皇帝、王爷,却不肯
失了江湖好汉的身分。”段誉道:“我伯父和爹爹时常言道,这
叫做为人不可以忘本。”木婉清哼了一声,道:“呀!嘴上说
得仁义道德,做起事来就卑鄙无耻。爹爹既有了你妈妈,为
甚么又……又对我师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