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琴声连响,一个老者大袖飘飘,缓步走了出来,高额凸
颡,容貌奇古,笑眯眯的脸色极为和蔼,手中抱着一具瑶琴。
那书呆子等一伙人齐叫:“大哥!”那人走近前来,向玄
难抱拳道:“是哪一位少林高僧在此?小老儿多有失礼。”玄
难合十道:“老衲玄难。”那人道:“呵呵,是玄难师兄。贵派
的玄苦大师,是大师父的师兄弟罢?小老儿曾与他有数面之
缘,相谈极是投机,他近来身子想必清健。”玄难黯然道:
“玄苦师兄不幸遭逆徒暗算,已圆寂归西。”
那人木然半晌,突然间向上一跃,高达丈余,身子尚未
落地,只听得半空中他已大放悲声,哭了起来。玄难和公冶
乾等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此人这么一大把年纪,哭泣起来却
如小孩一般。他双足一着地,立即坐倒,用力拉扯胡子,两
只脚的脚跟如擂鼓般不住击打地面。哭道:“玄苦,你怎么不
知会我一声,就此死了?这不是岂有此理么?我这一曲《梵
音普安奏》,许多人听过都不懂其中道理,你却说此曲之中,
大含禅意,听了一遍,又是一遍。你这个玄难师弟,未必有
你这么悟性,我若弹给他听,多半是要对牛弹琴、牛不入耳
了!唉!唉!我好命苦啊!”
玄难初时听他痛哭,心想他是个至性的人,悲伤玄苦师
兄之死,忍不住大恸,但越听越不对,原来他是哀悼世上少
了个知音人,哭到后来,竟说对自己弹琴乃是“对牛弹琴”。
他是有德高僧,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心道:“这群人个个
疯疯颠颠。这人的性子脾气,与他的一批把弟臭味相投,这
真叫做物以类聚了。”
只听那人又哭道:“玄苦啊玄苦,我为了报答知己,苦心
孤诣的又替你创了一首新曲,叫做《一苇吟》,颂扬你们少林
寺始祖达摩老祖一苇渡江的伟绩,你怎么也不听了?”忽然转
头向玄难道:“玄苦师兄的坟墓在哪里?你快快带我去,快,
快,越快越好。我到他坟上弹奏这首新曲,说不定能令他听
得心旷神怡,活了转来。”
玄难道:“施主不可胡言乱语,我师兄圆寂之后,早就火
化成灰了。”
那人一呆,忽地跃起,说道:“那很好,你将他的骨灰给
我,我用牛皮胶把他骨灰调开了,黏在我瑶琴之下,从此每
弹一曲,他都能听见。你说妙是不妙?哈哈,哈哈,我这主
意可好?”他越说越高兴,不由得拍手大笑,蓦地见那美妇人
倒在一旁,惊道:“咦,七妹,怎么了?是谁伤了你?”
玄难道:“这中间有点误会,咱们正待分说明白。”那人
道:“什么误会?是谁误会了?总而言之,伤害七妹的就不是
好人。啊哟,八弟也受了伤,伤害八弟的也不是好人。哪几
个不是好人?自己报上名来,自报公议,这可没得说的。”
那戏子叫道:“大哥,他们打死了五哥,你快快为五哥报
仇雪恨。”那弹琴老者脸色大变,叫道:“岂有此理!老五是
阎王敌,阎罗王怎能奈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