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中那使剑的叫店伙来低声问了几句,道:“拿酒饭上
来。”店伙答应着下去。那人道:“红花会的点子没走,吃饱了再
干。”那书生神色微变,斜着眼不住打量四人。
李沅芷道:“要不要再帮那女人?”陆菲青道:“别乱动,听
我吩咐。”他对四名公差没再理会,只细看那书生。见他吃过了
饭,把长凳搬到院子通道,从身后包裹里抽出一根笛子,悠悠
扬扬的吹了起来。李沅芷粗解音律,听他吹的是“天净沙了”牌
子,吹笛不奇,奇在这笛子金光灿烂,竟如是纯金所铸。这一带
路上很不太平,他孤身一个文弱书生,拿了一支金笛卖弄,岂
不引起暴客觊觎?心里想,待会儿倒要提醒他一句。
四名公差见了这书生的举动也有些纳罕。吃完了饭,那使
剑的纵身跳上桌子,高声说道:“我们是京里和兰州府来的公
差,到此捉拿红花会钦犯,安分良民不必惊扰。一会儿动起手
来刀枪无眼,大伙儿站得远远的吧。”说罢跳下桌来,领着三人
就要往内闯去。
那书生竟是没听见一般,坐在当路,仍然吹他的笛子。那
使剑的走近说道:“喂,借光,别阻我们公事。”他见那书生文士
打扮,说不定是甚么秀才举人,才对他还客气一点,如是寻常
百姓,早就一把推开了。那书生慢条斯理的放下笛子,问道:
“各位要捉拿钦犯,他犯了甚么罪啊?常言道得好:与人方便,
自己方便。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看马马虎虎算了,
何必一定要捉呢?”使怀杖的公差走上一步,喝道:“别在这里
罗唆行不行?走开走开!”书生笑道:“尊驾稍安勿躁。兄弟做
东,人家来喝一杯,交个朋友如何?”那公差怎容得他如此纠
缠,伸手推去,骂道:“他妈的,酸得讨厌!”
那书生身子摇摆,叫道:“啊唷,别动粗,君子动口不动
手!”突然前扑,似是收势不住,伸出金笛向前一抵,无巧不巧,
刚好抵上那公差的左腿穴道。那公差腿一软,便跪了下去。书
生叫道:“啊唷,不敢当,别行大礼!”连连作揖。
这一来,几个行家全知他身怀绝技,是有意跟这几个公人
为难了。李沅芷本来在为书生担忧,怕他受公差欺侮,待见他
竟会点穴,还在装腔作势,只看得眉飞色舞,好不有兴。
使软鞭的公差惊叫:“师叔,这点子怕也是红花会的!”使
剑和使鬼头刀的连连退出几步。那使怀杖的公差软倒在地,动
弹不得,使软鞭的将他拉在一边。使剑的公差向书生道:“你是
红花会的?”言语中颇有忌惮之意。
那书生哈哈一笑,道:“做公差的耳目真灵,这碗饭倒也不
是白吃的,知道红花会中有区区在下这号人物。常言道:光棍
眼,赛夹剪。果然是有点道理。在下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余
名鱼同。余者,人未之余。鱼者,混水摸鱼之鱼也。同者,君子
和而不同之同,非破铜烂铁之铜也。在下是红花会中一个小脚
色,坐的是第十四把交椅。”他把笛子扬了一扬,道:“你们不识
得这家伙么?”使剑的道:“啊,你是金笛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