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痛失了遮罗耶那。吴越王是爱才之人,这让他很伤心。
于是他向洞庭湖中遥遥合十,然后转身离去。
洞庭湖波光幽暗,鲜血化作一团团血花,在水中越散越淡。众人望着遮罗耶那的尸体和那陌生的白衣少年,庆幸、感激、仇恨、嫉妒、羡慕……无数双眼睛闪着异样的光泽。
四周山高月小,水波寂寂。
武林大会,盟主之尊,天下之人无不觊觎。天罗教、华音阁、吴越王府都设下了周密的计划,欲将之揽为己有,然而最终天道巧合,这场中原逐鹿,却是曼荼罗教最终胜出!
曼荼罗教远处边陲,邪多于正。面对这样的结局,中原名门大派无不羞愧、愤怒,然而又能如何?若无这位白衣少年临危出手,天下英雄道多半已经毁在这西域番僧手中。何况力强者胜,当下也再找不出能抗衡这位少年的高手了。
北面檀木交椅上的大派掌门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这意味着,他们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三日之后,天下轰传新任武林盟主之名——杨逸之。
青鸟卵静静的浮在水面。凌抱鹤与郭敖的身体随波起伏,渐渐被冲远了,却是一东一西,总也不肯走在一起。
君山山顶,丹真纳沐将目光注视着湖天之际。那里无论郭敖、凌抱鹤还是青鸟卵,都不过是在无尽碧波上越飘越远的三个小点。她收回目光,微笑看着崇轩,崇轩的脸上也有同样的微笑,他淡淡道:“我早该现,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丹真纳沐的笑容渐渐收起:“但我们却都有改变不了的事情。天罗教、华音阁、曼荼罗教、吴越王会猎洞庭湖,却不料被杨逸之抢得了武林盟主的称号。我最终没能完成步先生的嘱托,你也没有找出你的克星来。”
崇轩静静地看着洞庭的湖波,道:“这也许是因为我们求的太多了。”
丹真纳沐的目光渐收:“我们若是合作,天下想必无人能挡。不知你有意么?”
崇轩笑了:“你身怀秘法,智慧群,的确是个很好的帮手,但我所要的,你永远无法帮助我。”
丹真纳沐注视着他,叹道:“那实在可惜得很。教主可不可以听我一句话?”
崇轩微笑。他背对着青天,青天却只像是他的影子。
他望着她,双瞳中重重华彩流转不休,渐渐隐灭,淡淡道:“你或许不会想到,我早将洞庭湖底深藏的青鸟卵的枢纽拆除掉了。因为,我忽然并不确定,我之前做的事情,是否是对的。”
他笑了笑,道:“小凌醒来后,一定会失望了,他本想将整个武林大会都炸到天上去的。”
丹真叹道:“那实在可惜了,看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得到西昆仑石了。”
崇轩道:“就是为了西昆仑石,你才听从步先生的命令?”
丹真点了点头,道:“我虽是香巴噶举派的活佛,但毕竟不是真的神,我的大光明法,只有在西昆仑石的帮助下,才能够成就圆满。这并不是很好的理由,但却已经足够了。”
崇轩沉吟,道:“西昆仑石被姬云裳从萧长野手中劫走,想不到最后还是归了华音阁。”
丹真道:“姬云裳和华音阁渊源极深,她将西昆仑石劫走,原本不是为了魔教教主之位,而是为了完成十年前和步剑尘的的一个密约。”
崇轩点了点头:“西昆仑石不在我这里,但我有波罗镜。”
丹真身子一震,道:“波罗镜?传说能照出人的前生后世的天罗秘宝之一?”
崇轩又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拿出了一面很普通的镜子。传说毕竟是传说,波罗镜并不能照出人的三生,它的珍贵,在于它的背后刻着的一段真言,那是藏传秘法的总枢。有了它,虽不能让光明成就法圆满,却能洞悉整个藏传密法的真谛。对于丹真来讲,此宝并不啻于西昆仑石之珍。
丹真不能相信,疑然道:“你要将它给我?为什么?”
崇轩沉吟着,道:“或许是因为我想你摆脱桎梏,自由地活着。你知道,无论什么秘宝,都比不上心灵的自由,这或许才是波罗镜真正的意义。”
他的眼睛中有重重华彩透出:“我本寄心天下,才不惜杀戮,但现在,我只希望哪怕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因我而做到心灵自由。”
他看着丹真,丹真也看着他,忽然,两人一齐笑了。
他们身后的洞庭湖上,烟波浩淼,紫云凝结,一丝微红的光芒就要冲破重重云雾——天空终于要破晓了。天地间最初的光芒投照在君山之颠,将两人的身影都罩上一层绚烂的华光。
时代,总是动荡而纷纭。永远会有老人死去,终结上一个故事,同时也就有新人出来,谱写下一场传奇。只要人还未死,故事就将无尽流传。
武林客栈的传奇,也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