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之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他的脚步止住。
在走廊最深处,有一扇雕饰华丽的门。门上还挂着大红色的喜幛,刺绣着只有皇室才可使用的九凤图案。迎娶公主的庆典刚刚举行过,这里应该就是新房了。
但很显然,新婚之夜,卓王孙并不住在这里。
杨逸之想到了那个娇纵倔强的公主,想起她东海碧波上,指挥红衣大炮,助他剿灭倭寇时的豪情,心中也不禁有一丝怜悯。
从此,寂寂花时闭院门,她必须陪伴着她不爱的男子,度过她寂寞的花季。
这座空寂而冷清的宫殿,就是她的囚牢,注定了要将她的青春红颜,囚禁成苍苍白发。
但他不准备去见她,因为事已至此,他的出现除了让她更添痛苦外,没有任何作用。更何况,对于卓王孙,他的内疚已太多。国家大事当前,绝不能再无端加上这一笔。
在命运面前,每个人的悲喜,都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他要离开的瞬间,一声痛苦的呻吟传来,浓重的血腥之气随即散开。
杨逸之错愕,上前几步,推开了那扇挂着喜幛的门。
公主长发披散,委顿在绣榻上,大红色的合欢被已被血泊濡湿。她已陷入昏迷为,胸前衣襟敞开着,露出血肉模煳的伤口。一只黑色的甲虫趴在她身上,大半已被拔出,却还有一根根触角深深探入血脉。她手里握着一柄匕首,似乎要割开血肉,将甲虫生生挖出。但那些长长的触角早已与血肉纠缠在了一起,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分割开。
杨逸之大惊,赶紧上前扶起她:“公主!”
公主睁开眼睛,失神的眸子中却一片恐惧,剧烈地挣扎起来:“不,不要碰我!”
每一次挣扎,都带来胸前创口撕裂,涌出大片鲜血。
杨逸之心中不禁一颤。他忍不住想,在过去的几个时辰中,这个女子曾承受了怎样的折磨?谁会这样对她?他突然想到,这实在不算个问题。在虚生白月宫中,除了卓王孙,还能有谁!
是卓王孙将这只蛊虫,强行种到她身上的么?他怎会如此残忍?
他并不知道,是这只蛊虫嗅到了人血的气味,苏醒过来,诱惑公主将它种在自己体内,并且制造出难以想象的恐怖幻境,让她心力交瘁,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只当这一切都是卓王孙所为,异常愤怒,公主虽然处处与卓王孙作对,但不过是一介女子,卓王孙怎忍这样折磨她?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触犯,他就要迁怒于无辜者么?
杨逸之用力抱紧她,以免她无谓的挣扎继续伤害自己:“别动,我帮你取走它。”
公主虽然神志还未恢复,却似乎从他的拥抱中感到了宁静,渐渐停止了动作。
当杨逸之拂开她脸上的散发和血污时,却不禁一怔。
那是一张与相思颇为相似的脸!
与鬼藏忍术不同,此生未了蛊只能改变人的相貌,而不是形体。此刻,此生未了蛊的力量消退,她的容貌看上去和相思只有七八分的相似。
却还是禁不住杨逸之感到震惊。
他震惊的是卓王孙的残忍。他竟然在新婚之夜,强行将他的新娘变为另一个女子,这是怎样的羞辱?而这枚此生未了蛊,是秋璇离开时留给他的。缘已尽,情未了,此生未了,留待来生。杨逸之本以为,他会好好珍惜,但他竟将它用在这种地方!
他不禁握紧了双拳,这个男子真的已是心如铁石,无可救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