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阎王神医(下)

但他绝不能变招,因为两人的距离已经极近,而他身在空中,转侧不及,只要手中真气稍微偏移一下,对手便可以顺势发剑,一剑就将他刺穿。所以他就只能咬住牙,盼望着能够先对手一步刺中!

辛铁石甚至能够感受到剑风如针,已然侵蚀着他的身躯。他闭上眼睛,奋力将全部的真气都贯到了剑身中!

剑锋的凉气都已浸入了他的咽喉,跟着他感觉到那剑身微微一偏,贴着他的身躯刺了出去。而他的剑,也滑过了对手的身侧。

辛铁石这才一口气吐出,全身已然大汗淋漓,几乎湿透。何人如此坚忍,竟然能够忍到剑刃加身的这最后一瞬?

短促而冷寂的声音传來:“二师兄。”

辛铁石抬头,就见到了一双奇异的眸子。

那双眸子中沒有半分感情,瞳仁扩得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球。无论谁见到这位少年,都不由得被他的这双眸子吸引,再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而一旦有人注目,这双眸子便开始缓缓旋转着,如同一个无穷深的漩涡,将人的心神全部吸引住。而一旦进入这双眼睛的吸引,就再也无法脱出,只有当他的剑锋刺穿喉咙之后,才会猝然惊醒。

惊醒在奈何桥边。

辛铁石当然深知这一点,他急忙微闭住眼睛,不去跟他对视,道:“韦师弟。”

韦雪衣的声音很急,就宛如剑一般。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剑,一柄染血的剑。他也如江玉楼一般,身着一身白衣,片尘不染,但江玉楼的白衣是西昆仑山上潇疏的浮云、妖娆的新雪,他的白衣却是血。

雪衣,便是血衣。

这双眸子见辛铁石不去注视他,神光厉转,反盯向辛铁石。

他无论在看着什么人的时候,都似乎是一头饥饿的猛虎在看着猎物。他的目光总是挑剔地审视着对方的身体,似乎在寻找着一口噬下的最佳方位。

这位少年,本身就是一柄剑。他來到这个世间中,唯一的使命便是杀戮。

究竟是雪衣,还是血衣?

是天下寂寞的雪,还是快意恩仇的血?

长剑缓缓抬起,旋转的眸子中似乎隐含了一丝冷笑:“二师兄又要下山?”

辛铁石施礼道:“韦师弟不必客气,愚兄浮萍为命,就此别过了。”

他适才已领教过这位三师弟的剑术,知道一年不见,韦雪衣的剑更加狠辣急峻,绝不能小看。而且这位三师弟是位武痴,当真是为了练剑什么都不顾。这种人最难对付,因为他只诚于剑,一切武林规矩全都不管,一切牺牲全都不在乎。

与这样的人为敌,便要做好打算,自己的肉会被对方一片片斩下來的打算!

韦雪衣不答话,旋转的眸子倏然停住,对着辛铁石冷冷一笑。

辛铁石知道危机四伏,哪敢停留?拱手向韦雪衣一礼,就待别过而去。他的脚才抬起,刚要踏出,猝然一道凌厉的杀意自韦雪衣的身上勃然而起,旋空向辛铁石罩了下來。

辛铁石心中一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脚只要踏下,他的背就将暴露在韦雪衣的面前,以韦雪衣的狠辣,出手一剑,必将重创自己!

他刹那间痛悔之极,但这一步已然踏出,却再也收不回來,韦雪衣业已占到了先机!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韦雪衣的时候。

那时九华山上出了个猛兽,伤了周围无数的人畜。尚未入门、只有十二岁的韦雪衣自告奋勇前去捕捉,而且并沒有带剑。三天之后,他遍体鳞伤地拖着怪兽回來了,那时,辛铁石刚被救回九华山,骄傲地将怪兽拖到山庄之前、然后僵立着晕倒了的韦雪衣,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虽然之后的韦雪衣便沉浸在剑的世界中,不怎么多说话,每次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叫他二师兄。但现在,韦雪衣长剑剑身中映射出的眼神,是烧灼的,痛楚的眼神,就一如韦雪衣十二岁事上山捕捉怪兽时一模一样。

他知道,韦雪衣已将自己当成了怪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杀死他!

他感觉到针一般的剑气层层摧压而來,韦雪衣尖促的声音刺了过來:“二师兄,你觉得你还有时间与我对峙么?”

辛铁石心一沉,九华飞鹰的唳声越來越近,他脱逃的机会便越來越小!就在他心沉到最低之际,韦雪衣的剑突然动了。

一动便如九天雷霆,直取辛铁石的咽喉!

这一剑,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