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阳夏是守霄峰主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
比山峰更高的桃帘像是被狂风吹动的普通幕布,震荡不安,紧
闭的中心处,桃帘开始漾出一道缺口。
四峰之中,数剑齐出,一并向着那擅闯者斩去。
轰然一声里,紫气东来,无数道剑汇聚成了飓风,骤然掀开了帘幕,数道身影伴随着道剑的飓风御空而来,顷刻便到了天宗之外。
四峰的守峰大阵一同开启,满天剑意将流云切割得支离破碎。
闯入者以一个紫衣老人为首,其后跟着两人与数名紫袍者。
守霄峰主荆阳夏盯着为首的老人,声音发寒:“十无……”
紫天道门门主十无,亲临谕剑天宗。
“你紫天道门也算是正统,莫非要做出这种修道者相残之事?”荆阳夏已持碧霄剑起身。
十无看着他,微笑道:“怎么,凭你也敢对我出剑?”
荆阳夏道:“翰池真人在环瀑山时,怎么不见你来叫嚣?”
十无洒脱一笑,道:“你是想说老道仗势欺人?哈哈,你们谕剑天宗先行不仁,今日我不过是来讨个公道。”
荆阳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必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十无环视四周,笑意收敛,神色冷淡,道:“交出天魂灯,我不愿与你们为敌。”
“天魂灯?”
“别装傻了,几个月前,天魂灯失窃,我们寻着蛛丝马迹,最终确定了谕剑天宗,七意潜入过峰里,他找到了天魂灯的所藏,却被你们灭口了。”十无望向了天窟峰的方向,道:“七意之死为我道门之耻,不过你们若是愿意直接交出天魂灯,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不动干戈。”
十无的话语风轻云淡,掠过守山大阵之时,却也如风吹纱幔,震得四峰大阵摇曳。
其余人都望向了天窟峰的方向。
陆嫁嫁挽剑走出,道:“我不知道什么天魂灯,但外人擅闯我峰,甚至想要袭刺于我,我出剑将其杀死,并不为过。”
天窟峰的其他弟子这才知道当日陆嫁嫁遇刺之事,心中愤懑极了。
十无的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人忽然抬起了头,冰冷的眼睛透过护山大阵,望向了那袭白衣:“你把九伞杀了?”
陆嫁嫁冷声道:“自己下的战书,却让其他人来送死,大名鼎鼎的十四衣看来不过如此。”
十四衣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像是鹅卵石的摩擦,让人极不舒服:“你可别让我失望。”
陆嫁嫁对于这个神秘的道门高手丝毫不惧,她说道:“今日四峰会剑,乃是我天宗大事,你们挑这个时候擅闯,究竟是何用意?”
十无微微一笑,回答道:“百年之前,道门与剑宗交好,四峰会剑之时,我峰弟子也常来切磋,如今天宗势力越来越大,是嫌弃我们弟子太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荆阳夏沉默不语,百年之前的四峰会剑,确实经常邀请紫天道门之人共同切磋道法,但后来两宗大道越发不同,便鲜有来往了。
接着十无方向了剑场中唯一立着的少年,道:“这便是你的大弟子?好像是叫……方和歌?气度果然不错。”
荆阳夏神色更加阴暗。
他知道自己绝非十无的对手,但是如今在谕剑天宗之内,有四峰大阵加持,他相信哪怕是十无强自动手,自己也有机会直接将其剑斩。
但今日十无何其势在必得……
荆阳夏隐隐担忧,四峰之中,莫非藏有暗鬼?
宁长久对于紫天道门的到来并不意外,他直接顺着十无的话问下去:“你也有弟子要来比剑?”
“还是这少年聪慧。”十无微笑着点头:“可敢一战?”
说话间,他的身后,走出了一个看上去比宁长久还要小一些的少年。
那个少年一身黑衣,眉目同样极黑,却秀气无比,脸颊像是死人一样白,他的瞳孔却带着不一样的颜色,像是被潮水浸透过的红色沙滩。
“师父。”他对着十无行了一礼。
荆阳夏冷笑道:“你不过想找个理由骗我们开启护身大阵罢了,这等拙劣手段,你也妄为峰主。”
十无摇头微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关门弟子,到时候送他进去就好,我等愿意退到桃帘之缘,绝不干涉。”
“谁知道他究竟是弟子还是哪位返老孩童的高手。”薛寻雪怒道:“别拿我们当傻子。”
十无脸上的微笑像是永远高悬的旗幡:“以薛峰主的慧眼,莫非连这些都判断不出来么?”
薛寻雪神色阴鹜。
荆阳夏盯着那个弟子看了一会,确实找不到任何异常,只不过是个天资极佳的少年罢了。
十无道:“他叫八隐,今年不过十四。与你们的大弟子一战,应该不算吃亏,若是他输了,我们退出天宗,若是他赢了,你们交出天魂灯即可,如何?”
陆嫁嫁道:“我说过,天窟峰根本……”
十无打断道:“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我要亲自去搜。”
陆嫁嫁与其余几峰主对视了一眼,他们心照不宣,随时准备着祭出护山之剑,将十无逼出峰去。
但陆嫁嫁比其他三人更清楚,如今紫天道门定有了极大的倚仗。
但天宗开峰三百多年,岂能退让?
“让他进来吧。”
说话的是宁长久。
他这话不合时宜,哪怕他天赋再高,如今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弟子可以左右的。
十无笑道:“你们几位峰主的气度,难道及不上一位弟子?”
荆阳夏不理会宁长久的话语,对其余峰主道:“护山大阵绝不可有隙。”
那个名为八隐的弟子却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着白惨惨的脸,声音有些稚气:“师父,既然他们不让进,那我自己进去吧。”
这话有些矛盾。
但十无的脸上却露出了畅快无比的笑。
八隐的身子轻轻飘起,在众人瞠目结舌的凝视下,如若无物地穿过了四峰的护山大阵,轻飘飘地来到了场间。
这是十无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可这个稚童却轻而易举地完成了。
他站在了宁长久的身前,仿佛真的只是来比武的。
直到此刻,宁长久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轻声叹息:“九婴。”
空间本就是他掌握的零碎权柄之一。
一身黑衣的少年眉头一点点向中间凑着,就像是小孩子被夺去了心爱的玩具。
他今日刚刚新生,原本想伪装成普通人多玩一会儿,不曾想被这个人直接认了出来,这让他生气极了。
他稚气地发着火:“尔等凡人也敢直呼我的名讳?”
这句话配着他的脸显得有些可笑。
但下一刻,天地清明。
所有的寒雾都凝成了巨大的剑,那些剑像是横空的舟,而船头无一例外都对准了宁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