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人一蛇,独自离开宗门,仗剑向北。
这一幕落在四峰弟子眼中,便是毕身难忘的仙人乘龙远去图。
宁长久抬起头时,修蛇已出隐峰,没入了层云之间,而他先前一瞥,隐约看到那条大蛇好像也被斩去了尾巴。
……
……
四峰安定了下来。
先前被狂风剑气搜卷搅碎的云雾,也重新弥合,变成了一片微澜泛起的白色大海。
山腰间尽是吹落的雪樱,遍地的残红还无人清扫。
四峰之下的外门弟子,只知道今日峰中出了大事,先前抬头望去,便是峰顶上剑气纵横,乌云压顶的吓人场景,只是如今那些乌云也在化作暴雨落下之前退去了,一切好像就这样风平浪静了下去。
宁长久的房间里,窗户大开,陆嫁嫁自窗外御剑而至。
宁长久与宁小龄坐在房间里,正等着她来。
陆嫁嫁身影落地,便立下了一片剑域,防止这里的声音传出去。
“师兄,先前隐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宁小龄好奇道。
“还记得先前画面里那个老人吗?”宁长久道:“那是我们的宗主,翰池真人,他出关了。”
宁小龄惊讶道:“那般吓人的地方……竟是宗主老爷爷,那紫天道门如今可要彻底完蛋了。”
宁长久点了点头:“紫天道门确实是被联合算计的一方,如今也罪有应得。”
宁小龄点点头,道:“那现在是不是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呀,我今天才想起了这些,告诉师兄,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了唉。”
“不。有用。”宁长久看着她的眼睛,道:“师妹,多亏了你。”
“亏了我什么呀?”宁小龄疑惑,心想自己明明只会添乱。
宁长久叹道:“多亏了你让我想起这些,我才知道翰池真人不可信。”
“啊?”宁小龄愣住了。
陆嫁嫁在一旁落座,道:“你也不相信他?”
宁长久点头道:“峰底是个很可怕的地方,那里藏着许多古老的器物,那些器物都附带着邪性,任何靠近的人都有可能被它们污染。”
陆嫁嫁道:“南荒中的旧物确实都是如此。”
宁长久道:“四峰的几柄仙剑,还有峰中的诸多法器,应该也是南荒中的旧物吧,为何它们的污染这么轻易就被抹除了?”
陆嫁嫁从未想过这些,只是理所当然地推测道:“应该是污染的深浅不一样。”
宁长久问:“你知道那些东西为什么要放在峰底吗?”
陆嫁嫁道:“因为灵气聚多了便会下沉,放在隐峰之底,最容易让下沉的灵气去洗刷它们的邪性。”
“这般浓郁的灵气,洗刷几百年,恶狼都该洗成白羊了,而它们的污染却还是洗不掉么……”宁长久双手拢袖,手指在衣袖间互相敲动着。
陆嫁嫁纤长的手指也忍不住收紧,握成了拳头,她问道:“你的意思是?”
宁长久闭上眼,叹息道:“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东西在污染在它们。”
陆嫁嫁眼眸骤地眯起,她本就板着的腰背更挺得笔直,一旁的宁小龄也听懂了,她牙齿磨了磨下唇,惊诧道:“师兄,你是说……我们的宗主,是大恶魔?”
宁长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疑问,今日宗主出峰,表现得太过于正气,所作所为几乎挑不出一丝的瑕疵。
其余众人当然心悦诚服,哪怕宁长久在宗主出关前说了一番外作为暗示与警告,可在宗主真正出峰之后,人心所向,便都朝着他倒了过去。
但宁长久与陆嫁嫁知道更多事情。
“九婴是凶神,修蛇难道就不是了?先前在峰底,用尽了谎话骗我,最后将我送出峰去,若非我被外峰考核耽搁,我应该是能很快上山来找你的,你也不会因为担心我下峰,从而陷入那场杀局了。”宁长久缓缓地说着。
“我关心所有的弟子。”陆嫁嫁插了这么一句。
宁长久淡淡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道:“那些长老的境界都不算低,想要使他们完成信服,确实也只有宗主本人出手,而当时你如果坠入峰底被翰池杀了,也可以将此事归咎为隐峰内乱,只是翰池真人终究不是天算,终究无法预防干净所有的意外。”
现在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其中一个长老临死之前心中不甘所说的“寒”字,便是翰池。
“那冰容的刺杀……”陆嫁嫁欲言又止。
宁长久道:“那日隐峰中发生的事情应该也超出了他的估计,他偷偷出峰,潜伏在了寒牢里,想利用冰容直接杀死我们,后来冰容身死,他也只好放弃了杀人,暗中将我安排去了莲田镇里,让张锲瑜困住我。”
陆嫁嫁螓首亲点,她亲身经历了两次刺杀,所以对于翰池当然无法信任,只是如今宗主成功出峰,看上去丝毫没有被污染的痕迹,而此刻他更是乘蛇而去,剑斩九婴。
过往的恩怨好像也可以这样过去了。
而过往,翰池真人也为南州正道做过无数的贡献。
陆嫁嫁心中侥幸地想着。
宁长久看穿了她心头的软弱,言语坚定道:“做好最坏的准备,刺杀宗主。”
“刺杀翰池真人?”陆嫁嫁眸中的震惊之色无法遮掩,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杀死他,更何况如今几乎与修蛇一体,半只脚已经迈入五道之中。
宁长久同样觉得不可能,但他还是道:“你想方设法尽快迈入紫庭之中。”
陆嫁嫁的剑体强得匪夷所思,但哪怕如此,初初迈入紫庭,对付如今
的翰池真人,也绝无可能。
宁小龄在一旁紧张地听着他们交谈,问道:“师兄,那我呢?”
宁长久沉默了一会儿,道:“小龄,你先出去。”
“啊?”宁小龄瞪大了眼睛,委屈道:“师兄你一和师父在一起就喜欢赶我走!”
宁长久道:“我需要再为你师父锤锻一次体魄,帮她巩固境界,你在旁边,嗯……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