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立在火海之中,妖魔般的焰浪舔舐-着一切。
他的目光越过了通红的火焰,发现街道与屋楼的格局似乎没有太大改变,进来时的城门依旧在身后闭着,乾玉宫的废址也在火焰中燃烧,烈火中的一切都被灼烧得近乎透明。
而赵襄儿所立的神殿悬浮天空,垂落着一个火焰构成的阶梯,这个阶梯就像是鬼怪志异里,恶人死后要赤着足走过的赎罪之路,哪怕宁长久体魄强悍,在火浪扑面之时,也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抹去的燥热,仿佛皮肤上都要被烤成薄而焦的一片。
宁长久知道这些都是幻觉,这个世界也绝非真实的世界,但当那些浴火的神雀自四面八方腾起之际,他的心神依旧难以避免地随火光跳动。
“这是殿下准备的婚房吗?”他镇定了下来,笑着问道。
赵襄儿微笑道:“这个时候了,还有时间嘴硬?”
她环视四周,道:“这是世界的力量,我远远达不到娘亲的层次,所以只能在世界原本的基础上构筑,无法凭空建造楼阁,而三年前皇城那一战之后,我便下定决心,我要拥有一个可以斩灭万物的剑,所以后来的日子里,我在接触到权柄之后,便开始打造我的国。”
赵襄儿缓缓转身,向着神殿之内走去:“这原本是用来对付吞灵者那个级别的手段,不曾想先给你用了……好好参观一下吧,若是挨不住了可以跪地求饶,我先去休憩片刻,不扰你了。”
话语间,她缓缓走入了神殿之中,神殿大门紧闭。
大门闭拢的那一刻,宁长久的身后,虚空开裂,一柄狭长银亮的刀从虚空中探出,斩向了宁长久的后背。
这一刀来势并不快,宁长久甚至无需撤步,光靠修罗之体便可硬抗,但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的力量被削弱了!
这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拥有自己法则的世界!而赵襄儿则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天道的化身,而他行走在她的世间,何异于一条放置在砧板上的鱼肉?
刀刃出现的瞬间,宁长久便想施展身法躲避,可他的力量已大打折扣,反应慢了半拍,他以断剑去截断,不曾想依旧被那虚空中探出的刀刃刺破了衣裳,挑出了一粒血珠。
血珠在火浪翻滚里世界里被瞬间蒸干。
刀刃撞击的弹响之中,宁长久借力后撤,仰起头望向了那个神国,他想直接跃起,冲入神国之中与赵襄儿决战,但他发现,他已然没有了凭虚踏空之能,境界竟被直接压到了长命境。
在他身形跃起的那一瞬,两边的墙体之外,一排排弩箭探出,弩上搭着的却不是铁箭,而是一蓬火光,那火光在射出之后陡然拉长,如火山喷发时飞溅的流火。
宁长久能感受到这个烈焰中蕴含的恐怖气息,他此刻的境界哪里敢正面对敌,只得压下身子,一边飞奔一边舞鞘成圆进行格挡。
越过那条宽敞的街道之时,宁长久手中的剑鞘像是遭受了严重的腐蚀,白蚺鳞皮之上尽是一片片凹陷的漆黑颜色。
他未来得及喘息,街道的那一头,忽然想起了沉重的马蹄声。
宁长久侧目望去,街道上,套鞍燃烧的马蹄已踏碎青砖。
鬃毛如火的高头骏马奋着粗壮六蹄,拖着一亮黄金色的战车向着自己奔来,战车上,似有女子雍容华贵的身影。
躲避已然来不及了。
马车出现的瞬间,火焰便充斥了街道。
宁长久屏气凝神,在六足骏马接近的一瞬高高地跃起,身子一拧,握着断剑剑尖的一手对着骏马的瞳孔刺下。
骏马身影骤止,他察觉到了危险,高高扬起了脖颈,一个响鼻之间,光焰般的碎屑喷出,竟将宁长久的断剑边缘直接熔得柔软。
断剑刺中了骏马的瞳孔,却像是撞上了钢珠,剑的两端被力量挤压,瞬间弯曲到了极致。
咔擦一声里,断剑再断,反弹的力量震得宁长久身形后退,直接砸入了那金色的马车里。
他知道马车中坐着人,所以在他才入马车之时,便以指点于虚空,随着他的身形倒退,他的手指在空中拖出一条虚线——那是虚剑。
撞入金色战车的瞬间,宁长久手握虚剑,直接朝着马车中的人砍去。
叮!
虚剑清脆而鸣。
“赵襄儿?”宁长久看清了战车中的人,惊呼出声。
不!那不是赵襄儿。
少女端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双手叠放膝上,雍容华贵,她坐得笔挺,垂下的却不是黑发,而是一头如熔金般绸滑落下的纯金长发,她白暂的肌肤也覆着淡淡的金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镀金的雕像。
在宁长久迟疑的一瞬里,‘赵襄儿’忽然扭过头,望向了他。
嚓!嚓!嚓!
刀振之声嗡然想起,三道白光从鞘中高速斩出,只可看到三缕极细的白影,那三道刀影直接封死了宁长久所有逃跑的后路,而眼前,赵襄儿眸光忽地变成了黑白,脸上笑意勾起,她慢悠悠地伸出手,对着宁长久的眉心点去了一指。
那三道高速的剑与她慢悠悠的手指竟不可思议地同步而来,分不清到底哪一个还是错觉。
宁长久猛地咬牙,心念一动,下一刻,战车领域里的时间扭转,他的身影陡然回到了长街之上,战马拉车的影子与他险之又险地错身而过。
宁长久看着那匹很快消失于长街的战马,心有余悸。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世界?
宁长久想不明白,他现在的境界明明已经压在了长命,为何赵襄儿不直接出手?以她紫庭境的力量,哪怕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绝不会是对手。
他仰起头,发现那座高悬于天际的神殿已然不见踪影。
宁长久脑海中陡然亮起一丝光,他陡然明白,这个世界是她的国,那么那座神殿,便是她悬于世界的神国。
神国之主无法离开自己的神国!
所以如今她应是在神殿之中操控着一切。
而自己则是被拖入其中的鱼,若无法逃离陆地回到水中,便迟早会被烈阳曝晒而死。但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他不过是立在原地短暂迟疑了一会儿,足底下的青砖便塌陷了下去。
他的身体下沉之时,立刻抛出了另外半柄断剑,将其扎于墙壁,断剑与他的掌间,灵力如链,他猛地一扯,将自己即将下坠的身影拽了回去。
宁长久一跃而起,高抛的身子顺手握住了那柄断剑,直接翻入了那间大宅子的院墙之内。
这里的所有的房间都那么千篇一律,就像是在原本的建筑上涂上了一层火焰的幻影,它们不停燃烧,却没有毁坏或者崩塌,仿佛可以烧上万年不熄。
火光之中,有几个人影晃动着,他们围在井边,窃窃私语声传了过来。
“这个孩子着实可怜。”
“是啊,可惜是个怪胎,以后活着也得遮遮掩掩,不如就听老爷的……”
“这件事要告诉夫人么……夫人如何承受得住……”
“不必,柳妃的孩子好像也是今天生,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