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之神身死,神坛开启,他与林守溪恰被神坛俘获,林守溪受伤太重昏迷不醒,小禾压抑着力量亦醒得很晚……他是最早醒来的。
他一眼就认出了林守溪。
曾经天下前二的高手躺在他的身边,身怀重宝,昏迷不醒。
他心中陡然生出恨意,佛门之外的枫林是他走不出去的阴影,这是来自于慕师靖的恨,他将它转接到了林守溪身上。
这或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
他搜出了洛书,经过了强烈的心理斗争后,将林守溪推下了高高的山崖。
推下山崖的那刻他后悔了。
后悔没有先捅一刀。
他知道这种行径是无耻的,但这个天下没有人认识他,所以也没有名节可以败坏。
后来林守溪被小禾意外地发现,救起,大难不死,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也想过要放下恨意,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
雨夜,云真人离去,林守溪询问了他姓名。
他给云真人报出姓名时手握真言石,音调上做不得假,可他没有想到,这名字报出之后,林守溪竟没有一丁点反应……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
密室里,‘天下第三’四个字依旧回荡着。
待到声音寂去,季洛阳的脸上浮现出悲伤之色:
“我本以为你会知道我,但……呵,你与慕师靖一样,皆是傲到骨子里的人,云巅榜每年发榜皆会震动江湖,无数年轻弟子为了一个小小的名次争得头破血流,但你们眼中只有对方……我在第三名待了那么多年,你甚至没有记得我的名字。”
季洛阳笑了起来,笑得病态,声音在秘道中层层叠叠地响着。
季洛阳……
林守溪闭上了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潜入季洛阳房间时,他觉得如此熟悉了——因为他布置房间时,遵循的依旧是过去世界的习惯。
“洛书在你手上?”林守溪做最后的确认。
季洛阳面带微笑,坦然承认。
“王二关是你杀的?”林守溪再问。
“是我杀的。”季洛阳看着刀刃上未吹去的血,嘲弄着说:“他要挟了我很久,要挟我将洛书给他,供他修行,要挟我在古庭的时候帮他说话,做他的盟友,呵,我一路虚与委蛇,他还真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他还真以为,他那点境界能有什么用。”
“他用什么威胁的你?”林守溪隐约猜到了。
季洛阳没再隐瞒任何事,“神坛上,我是第一个醒来的,我从你身上搜走了洛书,将你推下了山崖,我以为你必死无疑,没想到……呵,没想到你不仅活了下来,而且我杀人抢书的一幕,恰好被王二关看在了眼里。”
季洛阳笑意扭曲。
林守溪对他的忽视将杀意强化为了执念。
可当时,他的杀心被另一件事动摇了——小禾的预言。
那时他们一同吃饭,旁敲侧击之下,小禾变相承认了她预见的画面是与林守溪的,这说明林守溪可以活到四年之后……他吃不下饭了,脸色阴沉,心中绝望。
之后他还有许多次杀林守溪的机会,尤其是孽池中龙尸追来之际,当时的他若全力出手,是有能力斩断铁索桥,截断他们的来路的,但那个预言却如此沉重,他犹豫了……他害怕提前暴露自己的杀心。
季洛阳是相信那个预言的,毕竟当初神坛高崖都未能将林守溪摔死,这已很难用命大来解释,他唯一的托词只剩宿命。
宿命……
高楼暴雨,大公子死,巫幼禾纤发如雪,对着黑夜道出了真相。
他才知道,原来他相信的宿命只是一个精心编制的谎言。
他如遭电击,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有过那么多杀林守溪的机会,只是都错过了……他忍无可忍,取来孽池尸体上搜来的弓弩,对准了白雾笼罩的巷。
他失手了,但他没有放弃。
“是你啊……”
林守溪同样闭上了眼,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震怒与仇恨暂时埋在心底,他问:“你杀了王二关,继神大典也就被破坏了,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从不觊觎镇守之神的力量,我自有我的真主。”季洛阳轻轻摇首,“我同你一样,被神坛拉到此处不过是意外,我要传承的是我真主的力量,而非这所谓的镇守之神。”
“你的真主是谁?”林守溪问。
季洛阳微笑不答。
林守溪睁开眼眸,平静地问:“你真的觉得,你能杀掉我吗?”
季洛阳与他对视,脸上的微笑像是黎明时的月,越来越淡。
“我知道,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机会,你和巫幼禾都很强,远比我强……哪怕现在你们身负重伤。我应该寻个小径逃出巫家,去寻我的真主。”
季洛阳长叹,说:“但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不能亲手杀掉你,我会遗憾终生,林守溪,你或许不知道,在过去的武林里,无数人想要杀死你,为了能杀死你,诸如吸星大法之类的无数邪门武功被创造了出来,它们各自又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你是心魔,你是我们的心魔!我必须亲手将你斩灭!”
“在古庭的时候,我很多次都觉得,你或许是个不错的人,我甚至想过和你成为朋友,但每次我走近你,我发现我都做不到……”
“我想杀了你……”
他不停低语。
“我想杀了你!我只想杀了你,你是我朋友也好,是我亲人也好,是我仇敌也好,我都必须亲手杀了你!”
季洛阳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的长发无风而舞,冷峻的面容被烛光映着,唯那‘杀’字在暗道中来回作响。
他乡遇故知,不死不休!
没有退路了……真正的危险原来一直在身边,但林守溪忽视了,他虽也多次怀疑过季洛阳,但始终没有证实的机会,也没有想到这之后有这般多盘根错节的隐秘。
如今,命运阴差阳错地将他推到了这里,季洛阳拦在了秘道之前,图穷匕见,如银的剑遥指他的心脏,他无路可退,唯有迎着锋刃往前。
“他到底在说什么?”
小禾忍不住插嘴,她是最懵的,因为她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我们在说,嗯……家乡话。”林守溪说。
“总之,他是敌人,对吧?”小禾只做这一个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