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时候,弟子们去剑阁挑选剑。
选剑是修道者喜闻乐见的事,历来的选剑大会上,出过不少传奇的人,譬如不被看好的少年拔出无人能拔得动的名剑,譬如桀骜不驯生人勿近的神兵对平平无奇的小姑娘俯首……
人们喜欢看这样的故事,所以每一次择剑大会,都会来不少人。
从最简单的桃木剑,到家族供奉的绝世名剑,这里应有尽有。
这一天,宫盈闲庭信步般走过剑阁,所有的古剑为她闪耀,为她清鸣,似在哀求她成为自己的主人,哪怕是那柄尊贵的先祖佩剑也如此,但宫盈置若罔闻,她只是问:“那把剑呢?”
她口中的那把剑是后来的湛宫,那是家族供奉的圣剑,没有摆放在这方剑阁。
没有见到湛宫,宫盈很失望。
众人以为她会取走先祖佩剑,皆羡慕她的机缘,但她没有,她走出剑阁,折了路旁的一支梅花,负在背上,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远。
新年的时候,家族会为每一个孩子准备礼物,她得到的礼物超乎想象的贵重,是两颗金紫色的筑仙丹,这两颗丹足足炼了十年,品质超凡,哪怕是傻子吃了,也会开窍成天才。
宫盈虽然叛逆,但家族也不傻,当时,家族已断定了她的不凡,将重宝压在了她身上。
她得到了筑仙丹,没有吞服,而是将它们藏了起来,画了一张藏宝图,写了几首字谜诗,散播出去,让其他人铺天盖地去寻找。
人们为了得到更多线索,纷纷来讨好她,她也没人赶人走,一边摇头晃脑地抖出一个个谜语,一边将他们送来的好处尽数收下——这些好处是她凭本事赚来的,她收的心安理得。
宫盈总是这样。
她不想与俗人混作一谈,喜欢以标新立异之举彰显与他们的不同,但同时,她也想吸引他们的目光,感受这些蠢人的崇拜与赞叹,这是她矛盾的叛逆,清高与虚荣一左一右,妖精般对她喋喋不休。
六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年纪不小,家底雄厚,是时候找个丈夫了,于是她搞了一个比武招亲。
宫盈虽然叛逆,但长得漂亮,六岁之时已粉雕玉琢,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胚子,她将比武招亲的范围定在了八岁到十四岁——当时的她不喜欢与她同龄的男孩子,她觉得他们太幼稚了。
当时,神守山的修士路过此地,其中正好有几位少年弟子,神守山的大修士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派这几个小弟子以神守山的名义去讨教武功,顺便让看热闹的世人见识一下,神山小仙人与凡间天才的差距。
那一天,神守山颜面尽失。
几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被宫盈打得怀疑人生,道心飘摇,甚至有几个还嚎啕大哭,丢人至极,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看不下去了,她是他们这一代稚童班的大师姐,是其中天赋最高根骨最好的人。
她也走上了比武招亲台,要会不会这个比她还小三岁的丫头。
这一战打得很是惨烈,宫盈遇到了她六岁以来最强大的对手,她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又站起来,坚韧不拔,最后,倒是这个神山小仙子率先露出了大破绽,被她抓住,揉身向前,切开防守,抱着她的双腿将她举起,将她抡砸到了地上。
“你很厉害,虽然是个姐姐,但我不介意和你订桩婚事,你意下如何?”小宫盈一脸严肃地问。
这位小仙子以为她是在侮辱自己,也气的哭了起来,她哭的很厉害,将小宫盈都哭慌了,她忙抱住这个姐姐,哄着说‘媳妇别哭’,小仙子听了更加崩溃,大哭着跑下了台去。
小宫盈又无辜又失落,心想原来找个道侣这么难啊。
讲到这里的时候,林守溪顿了顿,感叹说:“如果当时这个小仙子接受了这份婚事,也许就没有小语了。”
“是啊。”宫语也说:“今夜师父若是从了徒儿,我以后也可以将这段故事说给小小语听呢。”
宫语睁开了半寐的眼,一边撒娇般摩挲着他的手臂,一边仰头看他,问:“师父怎么脸红了呢?是娘亲写了什么不该写的内容吗?”
“没有……”
林守溪乖乖闭嘴,继续讲起了故事。
神守山的天才尽数败给宫家小姐一事很快传来,神守山一时颜面扫地,几位长老商量之下,决定来将这位小姐也收入门下,以此平息此事。
一般来说,有家族倚仗的弟子不会这么早就去往神山的,宫盈是个例外,她没有拒绝神守山的邀约,在六岁时就登上了这座世人眼中的修道圣地。
她去到神山的原因很简单——她的家乡没有她看得上的少年,她得换一片猎场了。
神守山上奇人异事很多,仙人带着她逛了一圈,她见到了喜欢倒着走的道士,见到了喜欢怀抱猫咪头顶鞋子走路的禅师,见到了穿山甲般在山里钻来钻去的修士,后来她勉强看到了一个正常人,那是一位白衣飘飘的俊美仙师,很对她胃口,她上去打招呼,白衣仙师开口,却是又尖又细的声音,后来别人告诉他,他为修灭情绝性之道,早已挥刀自宫。
宫盈看完之后,苦恼得彻夜难眠,她想,周围的人各个奇特如厮,她得做到何等地步,才能在这帮人了显得特立独行呢?难不成她也自宫,从此单名一个盈字?
宫盈想了三天三夜,还真让她想出答案——做一个正常人。
从今天起,宫盈变成了一个尊老爱幼,知书达理,上课从不迟到,作业从不落下的好姑娘,这一举动让崇尚标新立异的神守山仙师们纷纷侧目——诡计多端的宫盈再次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那段时间,她对于道德与礼节的把持几乎是严酷的,哪怕再严格的礼仪师也挑不出半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