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珉捂着手腕,表情不太轻松。
花月连忙道:“让大夫来看看?”
“不必。”他龇牙咧嘴地抬头,哀怨地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弓。
花月立马就把弓塞去了八斗手里,然后看向李景允:“公子,五皇子身子弱,咱们还是去屋子里下棋。”
李景允额角跳了跳。
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子火气,他强自压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五皇子贵人事忙,你何必耽误他要紧事?”
“无妨。”周和珉朝他笑了笑,“今日我没别的事,就是专程来跟三公子讨教的。太子哥哥常夸三公子文武双全,我总该学着点才是。”
面容稚气未脱的小孩儿,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自然又真诚。可是,李景允莫名觉得不舒坦,目光与他一对上,心头的火气就又高了两寸。
“行。”他拂了一把袖口,咬着牙道,“下棋也好。”
花月殷勤地给他们搬来了棋盘,沏上两盏好茶。
李景允扫一眼茶盏,冷声道:“爷不喝这个,换一盏碧螺春。”
“是。”花月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挑剔,二话不说就要撤下他的茶。
“等等。”周和珉拦住她,温柔地笑道,“你好不容易沏好的,倒了多可惜,放在我这儿吧,我两盏都喝了去。”
花月有些迟疑,他却兀自伸手来将茶接了,撇开茶沫抿了一口,然后赞赏地道:“这沏茶的手艺,比宫里也不差。”
听听,这说的才是人话啊,花月欣慰不已,连带着笑容都灿烂了两分:“殿下先喝着,奴婢去给公子重沏。”
大概是许久没被人夸过了,她转身退下的步子里都带着雀跃,裙摆一扬,跟只蝴蝶似的飞出了门口。
周和珉笑眯眯地瞧着,然后捏了黑子落下棋盘。
“三公子对自己的侧室,多有苛待啊。”
李景允眼神恹恹,白子落下去,“啪”地一声响:“何以见得?”
“寻常人家,侧室都自称‘妾’。公子府上这位,却称的是奴婢。”周和珉摇了摇头,“界限也太过分明。”
“……”一语点醒,李景允朝空荡荡的门口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他就说哪里不对劲,这人好端端的,什么时候又开始自称奴婢了?
心里有计较,他面上却不肯示弱,收回目光落下白子,漠然地道:“她原本就是奴婢,一时半会儿拧不过来也是寻常。”
周和珉仔细地摆弄着棋子,似乎不在意他这狡辩。
李景允脸色更加难看。
花月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重新将茶放在他的手边。他看了她一眼,端茶喝了,没再吱声。
棋盘上风云变幻,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花月站在旁边捧场地鼓掌,然后好奇地问:“殿下,您这一棋为何要自断其尾?”
分明还有别的活路可以走。
周和珉摆正黑子,仰头笑道:“我这么走不就赢了么?”
赢哪儿了?花月和李景允齐齐皱眉,不解地看着棋面。
捏住宽大的袖口,周和珉优雅地伸着双指指向连在一起的五颗黑子:“五子连珠,自然是我赢了。”
李景允:“……”
“公子息怒。”花月连忙倾身过来,讨好地冲他笑了笑,低声道,“殿下年岁尚小。”
他友善地道:“你慌什么?”
“奴婢怕爷生气。”她弯着眉梢看着他的眼睛。
李景允好笑地问她:“你哪只眼睛看爷生气了?”
“不生气就好。”使着吃奶的劲儿压住棋桌,花月扁了扁嘴,“那您要不将手松了,对面坐的是龙子,您这桌子掀了砸过去不合适,要惹麻烦的。”
手背上青筋暴起,李景允掀着桌底,那叫一个气愤难平。他怀疑周和珉今日就是来气他的,更可气的是,面前这小狗子胳膊肘都拐成两圈了,愣是要护着人家。
眼底有些委屈之意,他看着她轻声道:“分明是爷赢了。”
“好好好,公子赢了。”花月给他作揖,“奴婢看着呢,公子棋艺无双。”
李景允忿忿地松了手。
花月连忙把点心给这两位端上来。
“公子。”八斗从外头跑回来,拱手禀告,“有个柳府的下人求见。”
柳府?李景允扫了周和珉一眼,起身去偏房接见。花月柔声请五皇子用点心,然后也跟着过去看了看。
“三爷!”长夜一进门就给他跪下了,表情慌张,开口却又快又清楚:“我家主子在栖凤楼跟人打起来了,情况不太妙,让小的来知会三爷一声。”
这光天化日的,还能有人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人?李景允听笑了,拂袖就要走。
花月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的手。
手心一软,李景允回头,皱眉道:“爷这儿有事,你总不能碍着道。”
“公子多带些人吧。”她压着心里的慌张,正色道,“有备无患。”
三爷闯荡江湖,从来就不靠人多,让他带人,不是看不起他么?李景允哼笑,松开她就跨出了门。
花月跟着出去,没走两步就被他甩在了后头。心知劝是劝不住了,她扭头,冲进主屋就将还在吃点心的五皇子拽了起来。
“您来时带了多少护卫?”她眼神灼灼地问。
周和珉被她吓得差点噎住,抚着心口道:“二十。”
“恕奴婢冒昧,咱们能不能去追上公子爷?”她笑得分外勉强,眼里满是焦急,“殿下身份贵重,若是不愿犯险,将护卫借给奴婢也好。”
眉梢微动,周和珉又笑了,这人还真是这样,分明自称奴婢与人划清界限,可那人真要有事,她又比谁都急。
在她心里,李景允恐怕就是那块花生酥,扔了可惜,又不得不吐。
将自个儿的袖子从她手里拽回来,他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护卫可以借,我也可以一并去。”
“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