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贼露齿一笑,潘生都能看到嘴里空旷牙缝的那种笑。
“千余敌军远道而来,就这么跟着咱们,你觉着是送行还是监视?”
“要么袭扰,要么突袭,再无第三条路可走。”潘生既然能被杨玄看重,自然有自己的本事。
作为陈州军新生代,他已经被使君大人纳入了自己的囊袋中,只等培养磨砺,随后步步高升。
老贼抚须,“既然判断他们要袭扰突袭,那么,若是咱们动辄驱逐,动辄警觉,你以为,敌军会如何突袭?”
“小心谨慎。”潘生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些东西被触动了。
“所以,老夫令麾下一律不理睬,刚开始,他们必然谨慎,以为是圈套,可这么一日走下来,咱们一直不搭理……”
老贼笑了笑,“这人啊!就算是再谨慎,可当对手一再软弱后,再多的谨慎也会化为乌有。”
“那您是在等什么呢?”潘生没发现自己已经用上了尊称。
老贼云澹风轻的道:“我军悍勇,半道突袭他们不敢。所以,唯一的战机就在夜间。”
潘生心中一动,“不谨慎的敌军突袭咱们的营地,有准备的我军……您这是兵法?”
老贼点头,又摇头,“更多是人性。”
他闯荡江湖多年,对人性的认知至深。
“也是兵法。”
潘生这才知晓自己小看了这位猥琐的老人。
下午,老贼选了个地方作为宿营地。
“四周都是空地,没办法,选在何处都是一个鸟样。”
边上一条河,方便取水。
“挖坑,大小便不得随地拉,谁拉的,谁吃!”老贼板着脸,背着手。
这是跟自家郎君学的。
有人在后面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怎地和使君大人巡查时一个样?”
炊烟升起,饥肠辘辘的将士们在等着开饭。
敌军斥候已经消失了。
不,是敌军消失了。
所以,大伙儿都放松的走动着,活动着身体。
“有油饼!”一个军士垂涎欲滴的看着看着厨子把石头烧热,开始烤油饼。
“还有肉汤。”厨子故意馋这些人,“都是大块的羊肉。”
顿时周围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有人说道:“当初咱们吃的可没有这些。”
“是啊!”一个老卒蹲在边上,唏嘘道:“是使君来了之后,才有了咱们的好日子。”
老贼听到这等话,心中一喜。
这军心渐渐在向郎君靠拢啊!
而相比之下,敌军的伙食就要差许多。
一点肉干,饼是杂粮饼,咬一口,甚至能吃到干草。
“唐军吃什么?”有人问道。
“唐军吃的好,有肉汤,还有白面饼子。”
“那是因为他们有钱。”
“以前唐军吃的和咱们差不多啊!”
“就是那杨狗来了之后,开了商路,草原上那些狗贼商人也愿意带着牛羊去贸易,让他们挣了不少钱,这才能吃上这等好伙食。”
敌将闻声过来,骂道:“吃的都堵不住你等的嘴?谁再赞美杨狗,杀了!”
没人赞美杨狗,只是羡慕陈州军的待遇罢了。
至于杨狗,想到京观,就令人胆寒。
夜色降临,敌将吩咐道:“斥候轮流盯着唐军,小心别惊动了他们。”
而唐军已经歇下了。
“都赶紧睡!”
老贼继续巡营,“说不准何时就被惊扰了,能睡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于是,唐军提早睡了。
呼噜声渐渐回荡在草原上。
“睡的真香。”
几个敌军斥候趴在营地之外,听着鼾声羡慕不已。
别人都睡了,他们还在吹冷风。幸而不是夏天,否则蚊虫能给他们上一课。
十余唐军出来了,开始清理敌军暗哨。
“我们走!”
消息回到了敌将那里。
“睡了?”
“对,睡了,那鼾声真真的。”
“啧!这是一路被我军袭扰,累了吧!”
“定然是。”
“此刻去突袭,事半功倍啊!”
敌将心动了,但却摇头道:“将军说了,偷袭,要在半夜,那时候人睡的最昏沉。”
林沙从林先生那里学了许多,甚至有一些养生知识。
譬如说睡下去后,什么时辰气血走什么经脉。
“都睡了。”
于是,两边都在睡。
直至半夜。
老贼起来,揉揉眼睛。
差不多了。
他走出营帐,问道:“斥候可曾回来?”
斥候晚些才回来。
“敌军也在歇息。”
“难道不动手?”潘生有些失望。
“明日就接近了临安县,今日不动手,明日他们就得在路上突袭,一千骑可敢突袭我五百骑?他们不敢!”
老贼斩钉截铁的道:“叫醒兄弟们!”
稍后,五百骑都披甲而立。
“人衔枚,马摘铃!”
随即人马寂静。
老贼回身,“丢几匹伤马在营地中。”
……
敌将已经出发了。
下午林沙那边派了人来,让他全力牵制住这伙唐军。
牵制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