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着急。”
“急不来的。”刘擎负手看着远方,“天下是有些糟糕,可中原的百姓就是这样,还没大规模饿死人,他们就会选择隐忍。
和饥饿比起来,他们更害怕战乱。这时候若是举旗,天下人都会觉着你是个……”
“事儿精。”杨玄笑了笑。
刘擎指指他,莞尔,“是啊!事儿精。所以,还得等等。”
“其实,我一直在看着长安。”杨玄觉得刘擎越发的深沉了,也就是越发的有老狐狸风范了,“他当初把梁靖引入朝中,是想多一个变数,多一个能牵制杨松成等人的棋子。
可没想到的是,梁靖进了朝堂,引发了杨松成的反弹,所以张楚茂上位南疆节度使。
接着杨松成对北疆虎视眈眈,您想想,若是北疆再到了杨松成的手中……”
“世家门阀不谋反!”刘擎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天下人心中的答案。
“手握利器,杀机自起。”杨玄说道:“若是我手握南疆北疆大军,就算我出身普通,和伪帝没那些仇恨,我想,我也会生出遐思。
更要命的是,麾下也会生出别样心思。”
“韩纪那等人?”刘擎回头,看了在后面的韩纪一眼,“此人桀骜,也就服你。”
看来老刘没少观察韩纪。
杨玄点头,“天下大治,那么自然无人会生出异心。天下渐渐乱了,手握利器,必然会生出杀心。”
“这是势。”刘擎唏嘘道:“当年老夫还说,大唐当延绵千年,可那对父子才登基多少年,竟然就如此了。”
“我在等。”
杨玄回身看着长安方向,“这个天下,我隐隐觉着要变了。当大变起时,整个大唐都会震动。”
“乱而思治。”
“对。到了那时,我领军南下,这便是大势所在。”
杨玄一直在琢磨大势。
他翻看史书,看着那些历史人物的成败。
陈国衰弱时,有人天资聪颖,是明主之相,造反后也是一路顺风,很快就聚拢了十万大军。
按理,主公英明,军队犀利,该成了吧?
没!
彼时陈国虽然是帝国余辉,但依旧有大义在,一支万人军队集结出击,一路势如破竹。
万人对十万,势如破竹。
官兵真的是如此犀利?
杨玄觉得不是,这是大势所在。
彼时陈国虽然衰微,但大义名分在。
官兵出击,心中带着的是扫平叛逆的信念,大气煌煌。
而叛军人数虽多,也操练得力,可他们是叛逆!
叛逆见不得人。
见到官兵就心慌。
这是心态决定的一战。
而心态,是由大势决定的。
“原来如此!”
杨玄豁然开朗。
“想通了?”刘擎没打扰他思索,自己在欣赏秋景。
“此刻我起兵,就算是连战连捷,可天下人不会支持我。
在他们的眼中,我这个前太子的儿子,就是个麻烦。
给他们,给天下带来麻烦的逆贼。
当天下人都认为我北疆军是逆贼时,军中的将士会自觉不自觉的把自己戴上一顶叫做叛逆的帽子。
遇到朝中大军,他们会心虚,会害怕……
开头煌煌,结果凄凉。”
这便是所谓的为王者开道。
刘擎赞道;“老夫从未见谁把大势剖析的如此明晰,好。”
老头看样子是特地邀请杨玄出来说此事,说清楚后就回去了。
韩纪上前,“郎君所言甚是,此刻动手,大义不在郎君一边,大势之下,难免惶然。”
这个小团体的战略方向,就这么在桃县城外定下来了。
“只是,何时才是机会?”
老贼看着有些急切。
王老二问道:“老贼你急什么?”
“老夫急着做大将军。”老贼还偷瞥了老板一眼,期盼老板能给自己一个鼓励。
杨玄笑了笑,没接茬。
麾下有野望是好事,若个个都是宁雅韵那等云淡风轻的性子,那还讨什么逆?径直开个道观,大家都出家做道士。
刘擎回到了城中。
有人来请示。
“邓州那边来了使者。”
“叫进来。”
邓州使者昂首挺胸进来,“见过刘司马。”
“何事?”刘擎也不客气。
一旦北疆崩盘,他这位逆贼心腹会第一个被处死,一家子不是被流放南疆,就是西疆。
所以,在决定帮助小崽子的那一刻开始,刘擎就已经把自己的生死,以及一家子的荣辱都和杨玄绑在了一起。
荣辱与共!
就算是朝中的使者来了,刘擎依旧是这个姿态。
来,就来。
不乐意,滚!
其实,刘擎对伪帝父子压根就没一点好感。北疆从极盛转衰,就是出自于这对父子的手笔。
若非帝王威严延绵多年,君臣格局不可撼动,北疆多少人会和他一样高呼昏君。
使者说道:“我邓州军前阵子操练,有军士进入北疆后失踪。请转告杨副使,我军想进入北疆寻找失踪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