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昕摇头,他在负距离时忍受的疼痛,如果是梦里早就疼醒了;然后,他拉起苏衡的手,毫不犹豫地狠咬一口。
“疼!”苏衡猝不及防挨咬,浓眉紧锁,“知道了,不是做梦,快松开。”
钟昕这才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沾了鲜血的牙齿,像个摄人心魂的吃人妖怪:“害怕么?怕我么?”
“不怕,”苏衡闭上眼睛,迅速理清了思绪,“最害怕的事情已经翻篇了,今儿除夕,辞旧迎新的日子,我们一起守岁吧。”
“外面的雪景很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军士们都在食堂,没人会看见的。”
苏衡重新套上厚重的冬装,又替钟昕套上冬装,再给猞猁套上项圈和牵引绳,左手牵猞猁,右手牵钟昕,出了空间,走出药舍。
两人坐在拴马桩附近的围栏上,远眺堪称清澈的夜空,繁星璀璨,外面虽然冷,但是大自然的冬日雪景,足以震撼每一双眼睛。
钟昕的皮皮劲上来了,呵着热气,仿佛一台人形加湿器:“不管我们为何会来,将来又会去哪儿,我一直都在。”
“一言为定!”苏衡带着笑意,“既然来了,就陪你去国都城大闹一场,才不枉此行。”
“惠民药局,太医院,还是运宝司,甚至是高墙之内,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我都陪着你。”
钟昕牵着苏衡的手,笑得真诚又感动,前世今生,自始至终,最懂他最心疼他的,除了外公外婆,只有苏衡。
一刻钟后,两人被冰冷刺骨的山风吹得实在受不了,又溜回了温暖的“小憩空间”。
“守夜玩什么呢?”脱掉冬装的钟昕,穿着卧房里最合身的长款家居服,觉得再也没有比这里更舒服自在的地方了。
“随便,”苏衡又烹了一壶清茶,“我让陈牛炒了些糖豆,你尝尝?”
钟昕摇头,双手捧着素白茶盏,任由自己懒洋洋地靠着苏衡。
苏衡轻啜了一口茶汤:“郑鹰已经离营半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已经事成了。”
钟昕从柜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书案上:“一百两,我赌他俩这辈子都成不了。”
“太狠了你,”苏衡硬着头皮拿出一张银票,“大财主,哦,不,财神大人,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我不得不承认,在大邺,咱俩的地位差别实在太大了。”
“大过年的,不就图一乐子么?”钟昕用挑剔的眼神,将苏衡打量了好几圈,“你要是舍不得银票也可以,赌输了我在上面!”
苏衡也穿卧房的家居服,和钟昕的虽然不是同款,却是同一个品牌的,因为追求睡眠时的无拘无束,领品极为宽松,颈窝锁骨看得很分明,轻飘飘地回了他三个字:“想得美!”
“愿赌服输嘛。”钟昕又笑得像千年九尾。
苏衡正色道:“我倒是觉得,他俩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都是烈性子,但总能找到适合彼此的相处方式。”
……
纯白的绥城,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放爆竹,实在买不起爆竹的,就敲竹子,热闹极了。
瑞和布庄却异常忙碌,因为今儿个是年底盘点的日子,从掌柜的到打杂伙计,今晚都别想合眼。
洛秋娘站在柜台后面,喝了今日不知道第几杯茶,盘点忙碌也就算了,关键是门外还杵着一个身形高大、眼神锐利的年轻男子。
这人每日开门即进,打烊才走,今儿个布庄打烊早,却因为盘点没有熄烛火,人就站在门外不走。
每日既不捣乱,也不生事,只是偶尔帮个忙,剩下的时间就坐在前厅的角落里,抓一两个没长眼睛敢来调戏掌柜的混混,打跑几个强买强卖的……活脱脱就是个尽职尽责的看店伙计。
洛秋娘见过寻常人十几倍的各色人等,自然认出他是谁,也知道他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只看他总是挺直的肩背、满是茧子和伤疤的双手,就知道他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训练。
这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受了苏衡怂恿、骑马奔袭下山表白的郑鹰,当了十日的瑞和布庄免费伙计。
洛秋娘自从执掌布庄以后,每年除夕都忙得身心疲惫,平日装出来的温婉迷人,在布庄打烊以后就懒得再装,尤其是今晚,整个人都显出与往日完全不同的高效和暴躁。
郑鹰极有礼貌地敲了三下店门:“掌柜的,从清晨起,你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我给你买了些点心。”
洛秋娘满脑子都是帐本帐册帐平不平,只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