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这趟差使事情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少,光是办理李柯部调动,整合正黄旗、镶黄旗挑选出来的五千兵马就得费上不少的手脚,待得交了差,回到王府,已然是五月十二日的事情了,也顾不得休息,到后院打了个转,跟家里的几位福晋叨叙了几句便直奔书房,召集两位谋士议事儿,不料胤祚刚透露出一点儿打算插手《南山集》案的想头,便引发了一场争议。
“以文获罪古已有之,实乃憾事耳,然此事重大,圣上震怒,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王爷何苦搅入其中,若是因柄予人反倒多事,值此关键时刻,厉河以为一动不如一静,若真是……”林轩毅顿了一下接着道:“若王爷真欲有所作为,不妨以待来日。”林轩毅这个来日自然指的就是胤祚登基之日,意思是说胤祚若是同情这些人,不妨等到上位之后再替他们昭雪好了。
昭雪这玩意儿一点用处都没有,昭了雪,那掉了脑袋就能长回来不成?再说了,即便是咱上了位最多也只是不搞文字狱,替他们昭雪这等没意义反倒会惹出大麻烦的事儿,咱才不会去做呢,别人死不死倒也没有什么,不过却不能让方苞就这么死了,这家伙的脑袋咱还想留着用用。胤祚这等心思自然不会表露出来,只是笑了一下道:“本王倒也不是怕事之人,此间事情重大,本王却也是明白的,不过在案者未必个个都是该死之人,再者其中也不凡有大才之人,嗯,方灵皋就是一个,本王不忍心玉石俱焚,能为国留一贤才即便有所受罚,也算是当为之事。”胤祚没法子将方苞日后可能起的作用讲个明白,也只能托辞为国留贤才了。
林轩毅却不同意胤祚因小失大,摇了下头道:“王爷虽是用心良苦,怎奈此事已然定案,即便王爷位高权重怕也难为,若是因此而触怒圣上,再加上小人构陷,只怕后果会有些不堪。”
一直默默思考的邬思道长叹了口气道:“事情并非不可为,王爷若是真要有所作为受些苦却也是好的,就当千金买骨好了,一旦事成,王爷爱才之名日盛,对将来却也有些好处,只是委屈怕也得受了,几位阿哥们断不会放过这个攻击王爷的机会,玉露若是料得不差的话,圣上原本就打算借小故免了王爷的差使,让王爷进上书房行走,就借着这个机会一并作了也成,只是王爷要多熬上些时日了。”
呵呵,看样子老邬也不是很赞成咱插手这件事嘛,嘿,熬上些时日倒也没什么,反正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那么一会儿,老爷子的命还长着呢,咱急个啥。唔,攻击?老四这会儿忙得屁滚尿流,就怕着咱给他来点乱子,他这一头倒也不会搞出些啥大名堂来;老三也就是个打闷棍的角色,顶多在一边哟嗬几句,真儿个彻底得罪咱的事儿他是不会干的;唯一可能出手给咱来上一道的也只有老八了。胤祚嘿嘿一笑道:“熬上些时日却也无妨,具体这事儿该如何着手,却也得好生合计一下,别人没救出来,倒将自个儿搭上去就不划算了,二位先生有何良策不妨说来听听。”
胤祚这话说得是轻巧,既要吃鱼,还不想惹出一身腥,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邬、林二人各自苦笑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之中,书房内一时倒是安静了下来。正当其时,一丫环来报:“王爷,李光地、李大人到访,现已在门外等候,刘管家来问主子是见还是不见?”
嘿,正瞌睡呢就有人来送枕头了,爽得很!别的或许忘了,可李光地义多次为方苞求情的事儿胤祚可是记得的,枕头自个儿跑来了,不用用也太对不起人家的美意了不是吗?胤祚哈哈一笑道:“让刘管家将李大人引入内堂,本王一会儿就去。”小丫环忙应了声是,紧赶着向前院而去。
“二位先生,李榕村定是为了方灵皋的事儿来的,本王这就去会会这个‘油嘴葫芦’,看看他是怎么说的。”胤祚哈哈一笑,便打算往前院而去。
邬思道紧赶着叮嘱了一句:“李大人若是有求,王爷不妨就此答应下来好了,只是别答应得太痛快了,具体之事还是回头再计议为妥。”
“本王晓得了。”胤祚点了下头,笑着向前院大堂走去。
李光地身为上书房大臣近三十年,位高而权重,为人圆滑,号称熙朝不倒翁,一向不喜欢多事,也不跟阿哥们多来往,这一回为了方灵皋也算是破了先例,多次在康熙老爷子面前为方灵皋说情,怎奈老爷子就是不松口,没了奈何的李光地不得不四下奔走.朝中几位重臣、有实权的阿哥家中李光地都去过了,除了雍郡王表示会找个机会出面上本保奏之外,其他阿哥、重臣全都是敷衍了事,关系好的还劝李光地不要多事,关系一般的,也就是吭吭叽叽、不理不睬,让一向是老好人的李光地吃尽了苦头,这会儿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紧赶着到胤祚府上求救兵的。
“哟,李大人来了,本王刚回府,有失远迎,还请李大人赎罪则个,呵呵,李大人可是稀客啊,坐,坐。”胤祚一出场便是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李光地拱着手道:“王爷,您刚完了差使,下官原不该在此时来打搅王爷休息,只是此事,唉,下官也是没了法子,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王爷的。”
厄,这老爷子咋就这么直截了当,一点都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嘿,这世上爱才之人倒也不止咱一个嘛。对于老李同志的来意,胤祚自然是清楚的,可面上却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李大人这话是从何说起,李大人乃我朝元老,圣上一向是恩宠有加,谁敢跟您过不去了?”
“唉,让王爷见笑了,倒不是下官本人的事儿,这事情是这样的,下官有个学生年轻不知事,卷入了《南山集》一案,这人胸中有真才实学,下官不忍心看着这么位栋梁之材就这么毁了,下官想请王爷出面保上一保,也好为朝廷保留个有用之才,下官自知孟浪,还请王爷见谅则个。”李光地满脸忧郁之色地说道。
呵呵,看样子老李同志是真儿个急了,想来这段时间奔走得挺苦的,嘿,有意思。胤祚沉吟了一下道:“李大人莫急,这人究竟是哪位,可否先说来与本王知晓?”
“啊,下官冒昧了,这人姓方,名苞,字灵皋,桐城人士,实乃‘江南第一才子’,王爷想必也听过此人的文名罢。”李光地一听胤祚似乎有意帮忙,赶紧解释道。
想必?嘿,老方还没出名咱就知道了,可惜这家伙孤傲得很,咱拉他不动,嘿,老李同志既然如此器重方灵皋,想必彼此交往不浅,难保方灵皋没跟他谈起过咱的延揽之事,这事儿虽是很久前的事了,可却也难说得很。胤祚心思一转,笑着说道:“哦,原来是他,本王倒是知晓,也曾拜读过他的文章,确实是大才,唉,可惜了!”
胤祚这话一出,李光地以为胤祚不想帮忙,顿时有些急了,紧赶着道:“王爷,方灵皋虽是涉案,然全是交友不慎之故,若是就此……唉,实乃朝堂之一大损失啊。”
“唔,李大人之言有理,本王断不能坐看朝廷痛失英才,这事儿本王自当面圣,为方灵皋解说一、二,不过此事重大,容本王细细琢磨再定如何?”胤祚一脸子坚毅地说了一通,到了最后竟然只是个再议,这话听起来跟其他阿哥的回话也没什么区别,雍郡王倒是答应上本,可十几天过去了也没个消息,其他阿哥、重臣就更别提了,李光地心中虽是着急可也没法子,只好苦笑着说道:“如此就多谢王爷了,王爷事忙,下官不多打搅,就此告辞了。”
嘿,这老货误以为咱也是在玩托辞,心中只怕是有气了。胤祚一眼就看出了李光地的心思,心中暗自好笑,不过也不想多作解释,只是笑着说道:“迟则两日,快则一日,本王定会进宫面圣,李大人尽管放宽心便是。”胤祚既没有问案情,也没有说如何搭救,只是这么淡淡的说法,听起来也还是托辞,老李同志也无奈得很,只能忧郁地告辞而去。
胤祚想要救人固然是存了不少的私心,也算过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明白救的人之后好处是少不了的,可要是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那就不划算了,不过能不能按胤祚的心愿来办却不是胤祚能说得算的,至少那帮子兄弟就不答应,这一头胤祚忙着策划救人,那一头已然有人给他挖下了一个坑,就等着胤祚往下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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