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旨意一下,殿中诸人的神情虽都无甚变化,可生理上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太子的脸色虽不变,可呼吸却很明显地缓了不少,显然是暗自松了口大气;李贤的脸色同样平淡,可眼神里那掩饰不住的精芒却暴露了他兴奋的内心,不消说,比起太子来,李贤在演技方面足足差了一个档次,至于武后么,同样没啥特别的表示,安安稳稳地端坐着,丝毫没有半点劝阻高宗的意思,只是在不经意间扫过李显的眼神里微微带了些许的寒意,极淡,淡得令人无从察觉,可对于李显这等感觉敏锐之辈,却是一触即可知其蹊跷,心不由地便有些子发沉了起来。
不好,老贼婆动杀机了!一感应到武后的眼神,李显的身子不由地便微微地哆嗦了一下,心思瞬间便如电一般飞转了起来——杀意,这是不折不扣的杀意,尽管很淡,可李显却知晓武后已是真正动了杀机,李显可不以为自己有着三世的经验在身便能独自对抗得了心黑手辣的武后,该如何应对此等危局变成了李显目下首要解决的难题。
和解?没那个可能,事到如今,就算李显想要和解,武后那头也断不会有丝毫的留情,更惶论李显压根儿就不曾有过和解的念头,不为别的,光是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李显都必须竭尽全力地整垮武后,只可惜他目下所拥有的实力实在是太寒碜了些,实是难以支撑起这份重任,靠兄弟们的帮衬?显然也行不通,别说太子那头靠不住,便是李贤也是一样,在李显看来,真要是自个儿落了难,那两位顶多就是不痛不痒地嚎上几句罢了,至于伸手搭救么,那是断无可能之事,李显所能依靠的也就唯有自个儿的经验与谋略罢了。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其中却有几个碍难之处令李显极为头疼——首先便是眼下这个乱局该如何收拾才能达成既能砍断武后一臂又能将实惠捞到自己的手中之结果,这里头不单要防着武后狗急跳墙的反扑,还得提放太子那头的使绊子,更得顾忌到李贤的想法,当然了,还得能让高宗满意,可谓是四个鸡蛋上跳舞,稍一不慎之下,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由不得李显不小心再小心的;其次么,那便是如何将武后与高宗尽快拱到洛阳去,最好能令这二者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回京师,从而为自个儿争取到相对宽松的时间与环境,这一条李显心中自是早便有了应对之道,只是其中牵扯甚多,能不能顺利实现尚在两可之间,再者,这个时机的把握也有待商榷,早了不行,毕竟大理寺一案必须对天下人有个交代方可,迟了也不妥,万一武后提前出了手,李显只怕不死也得脱上一层皮的,该如何把握这个度可就令李显大为闹心了的,这一想之下,心不由地便烦了起来,自是无心去听李贤在那儿夸大其词地述说被行刺时的凶险,独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禀陛下,出大事了,京兆府少尹陈仁浩畏罪饮鸩自裁了!”
奉命前去传召陈仁浩的高和胜去得快,回来的也不慢,没等李贤吹完遇险经历,就见高和胜满面惶急地从殿外奔行了进来,声音颤抖地禀报道。
“什么?怎会如此?朕,朕……”
高宗一听陈仁浩死了,登时便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结巴着,整个人竟就此呆住了。
“情形如何?说!”
不止是高宗傻了眼,三位皇子也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哪怕是李显也不例外,谁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出现如此震撼的场面,唯一尚能保持镇定的也就只有武后一人了,这一见众人皆呆若木鸡,武后冷着声便喝问了一句道。
“禀娘娘,奴婢奉旨前去陈少尹府上宣召,方才到了地头,门都尚未进,就听内里传来哭天喊地之声响,奴婢等进去一看,这才知晓陈少尹已在书房里饮了鸩酒,早已死于非命,经其家小告知,奴婢等才知其乃是畏罪而死,留有遗书一封,奴婢已取了来,请娘娘过目。”武后这么一发话,高和胜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高举过头顶,絮絮叨叨地陈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