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刺史府西花厅里满满当当地坐了不少的人,可一个个却都有如泥塑木雕一般不言不动,满厅尽是死寂的沉闷,气氛可谓是诡异至极,更诡异的是身为主人的兰州刺史林明度居然憋屈无比地陪坐在了最末尾的位置上,不仅如此,脸上还是一派诚惶诚恐之色,别说开口了,便是连大气都不敢随便喘上一口的,那样子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吭气的小媳妇一般无二。
憋屈么?难免之事罢了,别看林明度乃是中州刺史,堂堂的正四品上之地方大员,往日里在这兰州城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满可以威风八面的,可惜跟厅里诸人一比,那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了的,说实话,若不是林明度有个主人的身份在,别说坐下了,便是这个厅门他都进不来,瞧瞧,左首第一人,那花白胡须的壮实老头儿正是乌海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官拜左卫大将军;右手边第一人,那高大魁梧的白发老头正是东州道行军总管高偘,官拜左监门卫大将军;左首第二人,那壮得跟头熊似的中年将军赫然是燕山道行军总管李谨行,官拜右领军卫大将军,除了这三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之外,还有诸如徐元茂、等等十数名各卫将军,这里头随便抓一个出来,无论是家世、官阶还是官职都远比林明度来得高,能让林明度在这厅里坐下,已算是很给他这个主人面子了的,至于发言权,那自然是没指望的事儿,林明度除了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外,还真不敢有甚怨言的。
怨言不敢有,怨气却是不老少——这厅上之人一个个都是极贵之辈,若是往日,林明度巴不得能多亲近上一些,不指望那些人等能折节下交,可能套上些近乎也是好的,若是这帮大将军们分头来这兰州城里坐客,林明度自是欢迎得很,可这一家伙全来了,那就不好玩了,更不好玩的是这帮厮杀汉压根儿就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斗气的,还好,不是跟他林明度斗气,而是彼此斗气,若不然,林明度便是有几条命也不够折腾的,可就算是这样,林明度也已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难受,只因这帮主儿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都说说罢,这事儿终归得拿出个章程来才是。”
契苾何力在诸将中岁数最大,资格最老,耐性也最差,眼瞅着这么干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长长的寿眉一掀,率先开了腔。
“契苾老哥咋说咋好,某家没意见,却不知高大将军又有甚高见么?”
契苾何力话音刚落,李谨行已摇晃着大脑袋,笑呵呵地接了一句,那憨厚的笑容给人一种似乎毫无心机的表象,可在场主将却都不是那么好蒙的,谁都知道出身靺鞨的这厮不但一身武艺高绝,心思更是七窍玲珑,向来不是好惹的货色,专干的便是扮猪吃老虎的勾当,自是谁也不把他的话当真了来看。
“李大将军都如此说了,高某又岂敢有意见,既然是契苾老哥提的议,那不若便由契苾老哥上这个本章好了,高某举双手赞成。”李谨行装傻,高偘也不含糊,一开口便将球又踢回到了契苾何力脚下。
“哼,要上本便一起上,老夫没地白当恶人不成?”
这一听高、李二人一唱一和地玩太极,契苾何力的老脸立马便黑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而后便耷拉着脸不开口了,高、李二将见状,却也不急,各自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不动,这三大将军住了口,其余诸将自是更不敢出言,西花厅里就此再次陷入了一派死寂之中。
“诸位将军,时已近了午,可否容下官唤人上些酒食,用后再议可好?”
一众将领们这一沉默便是没个尽头了,眼瞅着天已将至午时,身为主人的林明度自是有些子坐不住了,这便站起了身来,试探地问了一句道。
林明度不站起来还好,他这一起身,三位大将军的眼睛可就亮了起来,彼此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契苾何力率先开了口道:“林刺史有心了,酒食之事不急,本将军倒是有一事要林刺史紧着去办的,就不知林刺史可敢为否?”
“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