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九月,已是深秋时分,草木茂盛已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绿草如茵,雏菊怒放,兽走鹰飞,美不胜收,着实是个踏秋的好所在,然则李显的心却并不这等美景之上,双眼虽不时地扫过几处开得正艳的花丛,可视线却从不曾稍有停留,眼神时而锐利如刀,时而忧虑如潮,虽不甚明显,可内心里的波澜起伏不定却是不争之事实。
自打从鄯州大营出师以来,军行已是两日,万事顺遂得很,波澜不惊,别说遇到大股吐蕃军的阻截了,便是连部落游民都不曾见到一个,也就是偶尔有些鬼鬼祟祟的吐蕃哨探在远处往来窥视着,除此之外,再无甚异常之处,一切都显得正常无比,便是李显也看不出有甚不对之处,只是心却是难安得紧,隐隐觉得将会有大事发生,可又说不出这等不详的预感究竟起于何处,心情自不免焦躁了些,奈何却又无法与旁人分说,只能是独自沉思苦想着蹊跷之所在。
“禀殿下,鹿回部落急件!”
李显想得显然过于投入了些,自是没注意到西北方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苍鹰,在大军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子,直到一声唿哨在军伍中响起,那只苍鹰这才一个高速俯冲,落在了大军之中,不数刻,便见中军官张明武急匆匆地策马来到李显的马前,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听得响动,李显猛然抬起了头来,轻吭了一声,也没多言,手一伸,便已将张明武手中的小铜管接了过来,熟稔无比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摊开一看,心猛地一抽,脸色瞬间便铁青了起来。
“殿下,出了何事了?”
鹿回部落只是暗中归附大唐的诸多中小部落之一,这一点身为中军官的张明武自是心中有数,本来对鹿回部落的信也不是很在意,可一见李显面色狂变,立马便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出言探问道。
“是出事了,嘿,孤小觑了钦陵老贼,这厮居然跟孤玩了手暗度陈仓之计,而今其主力已是尽皆北上,李谨行那头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张明武乃是心腹之臣,李显自是不会对其有太多的隐瞒,这便轻摇了下头,略带一丝苦笑地解释了一句道。
“主力西进?不好,李大将军怕是要危险了,殿下,末将以为钦陵老儿定当是将埋伏设于天峻山口,李大将军若是无备,一旦受攻,恐难有胜算,事不宜迟,还请殿下即刻发兵去救。”
张明武原本就是个心细如发之辈,这些年来跟着李显又学了不少的军略,平日里也肯下苦力钻研,早将吐谷浑的地形地势完全吃透,此际尽管李显只是略略一提,他却能瞬间便道破了噶尔?钦陵的埋伏之所在。
“嗯。”
救自然是要救的,问题是该如何救却是个烦之事,李显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下个决断,面对着张明武的恳切建议,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脑筋却在沉默中高速运转了起来。
时间,关键是时间,自进兵以来,为稳妥起见,李显这一路走得并不算快,至今不过方才深入吐谷浑一百多里地而已,按路程算,距离天峻山还足足有五百里之遥,要想全军赶了去,最少也须得五日方可,而依预定之作战计划,此时的安西军应该已经接近了天峻山,最多再有半日路程便会落入吐蕃大军的包围圈中,就算安西军再能战,要想在十数万大军中坚持五天时间显然不太可能,毫无疑问,全军赶去救援不太现实。
解围的办法不是没有,以骑军轻装急进便能有一线成功的可能性,只是这种可能性也着实是高不到哪去,毕竟李显手中这四万五千大军中,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骑军只有一万五千而已,其余都是步军,虽说步军也大多都配了战马,可惜因着骑术以及装备的缘故,压根儿就无法跟上骑军的脚步,反倒有可能在长途急赶之中被生生拖垮了去,而仅凭一万五千的骑军,李显实在不敢保证一定能救得出安西军,万一要是己部援军也深陷泥沼之中,那后果可就不堪了,自由不得李显不小心再小心的。
“报,殿下,李大将军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