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月初八时朝堂已经开朝了,不过到了张家的酒宴,仍有众多宾客临门。
张阁老虽然已经致仕,但他的影响力仍在,承平帝显然也敬重这位两朝老臣,使得京中诸人也极给他面子,所以今年张家的酒宴,也与往年没什么不同,依然热闹。
陆禹扶着阿竹下车时,张家几个老爷带着儿子恭恭敬敬地迎了过来。
互相见礼寒暄后,张大老爷目光柔和地看了阿竹一眼,拱手道:“厅中已经备好了茶水,请王爷王妃移驾到里头略坐。”
陆禹笑道:“张大人不必太客气,今日是本王叨扰了。”
虽然端王的神态语气极是亲切,不过张家并没有因此而妄形,他们皆知端王今日会来,完全是因为端王妃的关系,端王妃好歹也是张家的曾外孙女,今年又是她出嫁后的第一年,各府投到端王府的帖子,她必定会出席。
陆禹被张大老爷引去张家外院大厅叙话,而阿竹则坐上张家备好的软轿,到了张家二门方下轿子,然后被张大夫人携着几个媳妇迎去了女眷所在的大厅喝茶。
大厅里,张老太太坐在上首位置,周围坐着众位诰命夫人。见到阿竹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阿竹忙上前拉住张老太太,笑道:“曾外祖母,今儿阿竹可要来你这儿蹭吃蹭喝了,曾外祖母不嫌弃吧?”
张老太太笑呵呵地道:“不嫌弃,不嫌弃,老身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王妃。”
张老太太看起来很高兴,阿竹制止了她让出首位的举动,坐在她下首位置上,抿着唇笑看着老人家。虽然她的身份比张老太太尊重,但张老太太却是长辈,阿竹对每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辈都十分恭敬,何况是张老太太这样的长辈,自然不讲究那等尊卑。
张老太太是个豁达的,阿竹孝顺谦让,她也没再讲究那虚礼,坐下后便拉着阿竹虚寒问暖,每一句话都是出自于真心,而非是因为阿竹现在是王妃。
下面的各家女眷见状,心里都有些诧异。以前张家和严家闹翻的事情在京城并不算得什么秘密,直到严家大姑娘嫁入张家后,张严两家方才修复关系。而今看来,端王妃虽然自幼与张家往来不多,但对于自己祖母的娘家,也是极敬重的。
转眼一想,张阁老虽然已经致仕,但张家家风素来清正,名声极好,张家有几位老爷在朝中任职的地位不低,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次出来一个首辅?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张家这几代嫡出,却极有出息,只要张家不谋反,即便下任新帝即位,张家也依然能受到重用。
一时间,心思电转,在场的诸位女眷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深了,唯有一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和张老太太说话的阿竹,半晌垂下目光。
“娘,我有些不舒服。”
定国公夫人正和旁边的英国公夫人说话,听到这话,回头看着儿媳妇,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不过在外人面前,依然笑容柔和地道:“既然不舒服,便去偏厅歇一会儿罢。”然后便要叫来旁边伺候的张家的丫鬟带她去张家准备的房间歇息。
昭华郡主赶紧道:“娘不用麻烦了,我到外头花园走走,很快便好了。”
定国公夫人见状,也不勉强,叮嘱了几句,便放她离开。
英国公夫人在旁看着,等昭华郡主离开后,笑道:“你也真是疼她,怨不得京里的人都说定国公夫人是个疼儿媳妇的,不知道多少当人媳妇的羡慕,想有你这般好的婆婆呢。”
定国公夫人笑道:“此话怎讲?哪个当婆婆的不是这般做的?我也只是体谅她身子弱罢了。”说罢,目光沉了沉。
谁又知道她这婆婆当得憋屈?虽然安阳长公主不在了,但是头顶上仍有个皇帝镇着,只要她对昭华郡主有点不好,让她进宫里找皇后一说,倒霉的便是定国公府。所以,即便这儿媳妇进门几年,因为身子弱,到至今仍没有生养,她也不能因此而刁难她,甚至连儿子的屋里也不能放人,整天看着她黏着自己儿子,却让儿子膝下仍空虚,心里如何舒服?
果然只要事情扯上安阳长公主,她就要倒霉!定国公夫人心里冷笑一声,她还年轻,等得起,倒要瞧瞧当有一天,山陵崩后,昭华郡主还能找谁给她当靠山,到时候还不是由她这作婆婆的磋磨?
英国公夫人没有瞧见她异样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如果这世间当婆婆的都像你这样,也不知道多少当母亲的要松口气。我那闺女,是个蠢的,就怕再好的婆婆,也受不住她。”
这自然是反话,定国公夫人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道:“胡说什么,我见清溪那孩子是个好的,孝顺伶俐,以后她嫁到蒋家,还不知道蒋家夫人怎么爱她呢。”说罢,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倒是你们家那长女,比清溪还年长,好像还没有定亲吧?”
去年时,英国公嫡女石清溪和武安侯府蒋家长孙蒋朝定亲,而作为姐姐的石清瑕却仍是没有着落,这事情不知教京中多少人私下议论。
英国公夫人脸上有些尴尬,含糊地道:“这事情我可作不了主,我家老爷……唉!”
周围倾听她们说话的人如何不知道英国公夫人这话中之意,顿时看她的目光有些同情。谁家没几个糟心的姨娘和庶子庶女呢,但是英国公将庶女疼成这样,都十七岁了还不给她定亲,也算是奇葩了。庶女又不是嫡女,再拖下去,恐怕低嫁也嫁不得好,除非想让庶女去当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