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易文君毫不留情地将加尔文堵了回去,盛易金差点没像顾梦城那样嘴咧到耳后根。
不过好歹盛易金作为老大和所长的自觉还在,于是他虚情假意地劝了劝架:“小易啊,这位加尔文先生可是来自共约会的国际友人,虽然他偏激固执、大言不惭,还一点身为外人的自觉都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对着别人家里的事务指手画脚,但是我们作为泱泱大国,这点容忍的气度还是要有的。加尔文先生,这样吧,你向小易道个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
斯文眼镜男:“……”老大你这是劝架还是拱火呢?
一边翻译的脸瞬间绿了,浮出愤愤之色,就要拍案而起。
但加尔文伸手将他按下,面不改色道:“如果我的确误会了易女士,不必盛所长你提,我也会向易女士道歉,但实话实话,易女士,如今在所有失踪使徒都没有被营救出来的现在,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易女士你身上的嫌疑都很大,我想盛所长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出于对我的厌恶,这才支持你拒绝回答。但只要我离开,盛所长也必然会对你提出同样的问题。”
盛易金听着,刚露出的笑脸又拉了下来,要不是眼镜男眼疾手快,在后头死死拉住他,恐怕这位脾气暴躁的盛所长也要表演一个拍案而起了。
加尔文不为所动,平静道:“易女士,我向你当面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怀疑你,也是因为不想怀疑你,如果你是因为我的语气而心生抗拒的话,那么我在这里提前向你道歉——我很抱歉我刚才的话让你感到不愉快,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加尔文说的话过分直白,几乎将人类社会几千年时间发展才稳固下来的人情关系、亲疏远近以及客套表象,都撕了个一干二净。
易文君心里其实也明白,自己的这番遭遇实在有些奇怪,如今的处境也十分微妙。
别看如今的盛易金支持她怼加尔文,一副全心全意相信她的样子,但只要加尔文一离开,盛易金也必然会向她问出同样的问题——哪怕盛易金是个直肠子,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这回事,但回头其它负责审查的人也必然会追问她这些问题。
但要命的是,易文君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轻易脱身。至于“敌人被自己吼了一句就自己跑掉了”这个理由,就连易文君自己看来都觉得离谱,更别说让使徒所接受了。
所以对于这场审查,虽然大家口中都是轻飘飘的“例行询问”,但易文君却知道,在这场审查结束后,她好运的话就是“暂停职务、限制出行”,不好运的话会直接被使徒所以“保护”的名义严密看管起来,直到这场全球使徒失踪事件的风暴结束后,才会考虑将她放出。
这是易文君不愿接受的。
因此,目前情况就像加尔文说的一样,她在共约会和使徒所两方人的共同注视下主动将这件事挑明、过了明路,才是最好洗白自身的方法。如果共约会这样的激进派都点头说她没问题,那么哪怕是为了面子,使徒所一时半会也不会将她停职。
但易文君更明白的一点是,人是很难轻易脱离自己的社会关系的,或者说人类本就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如今的她既然身为东国使徒所的使徒,那么她就必须明确立场,不能轻易配合共约会,哪怕共约会此刻说的话的确是对的,她也不能赞同,而必须要看上级的指令,否则当被烙下“骑墙派”和“亲共约会”的烙印后,她哪怕此刻保住了使徒的职务,但在日后的任务与晋升中,也很容易与重要职务无缘。
——几乎在踏入这间会议室后没多久,易文君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不可言说的微妙。
于是此刻,易文君依然摆出一副年轻桀骜的模样,看也不看加尔文,只全神贯注地盯着盛易金,等待这位老大的发号施令。
盛易金心里对上道的易文君是越发满意了,也不再在乎加尔文的“口出狂言”和“挑拨离间”,努力摆出了和蔼和亲的面容,说:“既然加尔文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小易你就回答一下吧,也让这位加尔文先生看看什么叫君子坦荡荡——总有那么些小人喜欢以己之心度君子之腹。”
易文君心中暗哂,看了一眼依然不为所动的加尔文后,这才将自己遭遇的事件删删减减,向会议室的众人娓娓道来。
易文君隐瞒了游戏机的事,只说自己醒来后就出现在了一个幻境中,并遭到了敌人不断的心理压迫,差点被逼“跳窗逃命”。但最后,她在紧要关头发觉不对,从幻境中苏醒过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仪式场,于是用“开门”的方式破坏了仪式场的完整度。
“后来我也想过要不要追踪敌人,不过我的力量不强,只能选择逃跑,于是我爬到顶楼寻找出路,但刚好看到敌人开车逃跑……当时我还没想明白,现在再看,可能是因为敌人察觉到有强大使徒的到来吧。”易文君的话语十分谦虚。
顾梦城对“强大使徒”这个描述倒是全盘接受了,没有半点自觉,赞同点头:“这么说来,我在去那座城堡的路上,的确看到有车在往外开——其实我就是因为注意到了那辆奇怪的车,我才联想到使徒失踪的事,猜测那个闹鬼的城堡里会不会藏有异样。果然,我一开车上去,就撞见了小文!”
两厢印证下,共约会的二人和盛易金都露出了惊讶神色。
盛易金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沉思。
共约会的二人更是在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直接问道:“抱歉易女士,请问你的能力是什么?”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资料应该很好查到——”易文君坦然道,“我自主觉醒的能力,是神降术。”
这一刻,小会议室内陷入了诡异沉默。
“看来是我们弄错了。”加尔文半点也不耽误,直接起身,向易文君点头致歉,“抱歉易女士,我之前的言语可能多有冒犯,我向你致以最诚恳的歉意。你这一次的失踪和归来,与这次全球性的使徒失踪事件应该并无关系,只是时间凑巧而已,不过为了避免你接下来还会遇到此类危险,稍后我们会派人为易女士你送上一只高级防身手环,这是我对这次冒犯的补偿,希望你能接受。”
顾梦城还在懵逼,如坠梦里:“怎么了?什么弄错了?哪里弄错了?怎么会没关系呢?”
但加尔文没有再回答,只是向在座各位歉意一笑,便带着他的“翻译”雷厉风行地离开了。
此刻,盛所长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像是责怪般地瞪了顾梦城一眼,说:“小顾啊,你都加入使徒所多久了?怎么办事还是这么咋咋呼呼说风就是雨的?要不是你跟我说你已经救出了第一个受害者,我们会这么大张旗鼓、在共约会面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我难道说错了吗?”
“当然错了!”盛所长没好气地说。
紧接着,眼镜男解释道:“小顾啊,这次确实是你判断失误了。这次在全球范围里失踪的使徒们,都是天赋能力相对强大的人,是只要神典一完善、从神的神格一稳固就能立即成为异种大敌的人,可是这位小易她的天赋能力却是神降术——”
“神降术怎么了?”顾梦城越发不解,“神降术可是圣徒标配吧!小文第一个觉醒的能力就是神降术,这不是正说明了小文的潜力吗?”
眼镜男无奈摇头。
盛所长没好气道:“小顾你都多大了,还以为是看小说呢?什么‘神降术是圣徒标配’?这种自杀型还要赌概率的技能,除非到了最后关头,否则谁用得上?”
他们东国要是敢随便派一个神降术的使徒上前线搞自杀式袭击,下一秒“东国使徒所罔顾人权、毫无底线”的新闻就会传遍全球各个角落,各国的谴责报导也会如雪片飞来。
“但只要神典完善,痛苦与灾厄之神的神格一稳固,小文就——”
顾梦城还想要据理力争,证明易文君是个多么厉害、多么有价值、多么有可能被异种谋害的人,更不可能只是简单的“连环杀人案的幸存者”,但盛所长已经不耐烦地挥手了。
“行了行了,小姑娘家家真是满脑子胡思乱想——走走走,别再掺和到这件事里,我这里正心烦着呢!小刘啊,你安排一下她们,我要开会了。”
说着,盛易金就起身,向大会议厅的方向去了。
小刘不好意思地向两人笑了笑,惯例打圆场:“不好意思,小顾,小易啊,你们俩千万别放在心上,老大他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他其实没有恶意的。全球使徒失踪这件事,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他只是不想你们掺合进来,其实他也是好意,只是嘴笨而已。”